我是一名巡警,每天的工作就是跟同事小李在指定路段巡逻执勤。那天当我们听到 "着火了,救火啊!"的呼喊后,我俩拔腿直奔火灾现场。
着火的是小巷深处四楼的一家住户。正是上班时间,行人稀少,住宅楼又封闭很严,人们发现失火时,里面已经火光一片了。确认了火警,我边跑边拨打了 119。
我们气喘吁吁地爬上四楼,赶到那家门前时,那里已经聚集了不少自发赶来救火的群众,大家正焦急地面对着装甲一样厚重坚固的防盗门,一筹莫展。
"谁是邻居?里面有没有人?"我问。 "可能有,这里住着一个女人,还有一个不到一周岁的孩子。"我把耳朵贴到防盗门上,隐约听见有孩子的哭声。正在这时,后面传来尖叫声: "我的孩子啊,快救救我的孩子!"一个年轻妇女撕心裂肺地哭喊着,发疯似的从楼梯上狂奔上来,扑到门前,用力捶打着防盗门。
"快拿钥匙,把门打开!"我大声喊道。那女人这才如梦方醒,赶紧打开手袋取钥匙,却绝望地惨叫一声:"妈呀,钥匙丢了!"果然,手袋被人划了一道口子,里面空空如洗!这该死的小偷!
"看看有没有放在身上!" 我带着一丝侥幸喊道。女人扔掉手袋,手忙脚乱地把上上下下的衣兜翻了个底朝天,可是一无所获!
"我的孩子啊!"女人大叫一声,向后一仰就人事不省了。
"把门砸开!"我断然地说。几个邻居纷纷跑回自己家里寻找工具,斧子、锤子、锯子、撬棍拿来一大堆。大家七手八脚一齐上,连砸带撬,把防盗门弄得叮咣乱响。可那防盗门太坚固了,这些土枪土炮只能伤其皮毛。一阵忙乱过后,防盗门上只留下几个凹坑。浓烟从细缝里窜了出来,婴儿的啼哭更清晰了,把大家的心揪得生疼。
"让开让开,电钻来了!"一位维修工打扮的中年人冲了进来,接上电源,中年人把飞旋的电钻对准门锁。救人有望,大家欢呼起来。
"慢着!"一个须发皆白、满脸皱纹的老人突然分开人群挤了进来,一把推开电钻: "胡闹,这种新型防盗门四面都有锁舌,锁弄坏了就再也打不开,除非爆破!""那怎么办?"人们惊呼。"大家闪开,我来试试!"老人说着,变魔术似的从袖子里摸出一个细小的铁钩,伸进锁眼拨弄起来。抬头瞥见人们疑惑的目光,老人解释道:"别奇怪,我是从锁厂退休的。"
大家屏住呼吸,焦急而满怀期待地看着老人全神贯注地操作,大气也不敢出。老人把钩子快速地左转几圈,又右转了几圈,就听"咔哒"一声响,防盗门应声打开了!
里面的木门就容易对付了,一个小伙子只两锤便砸倒了门。浓烟裹着火苗,呼的一声扑出来,人们惊呼着向后退去。谢天谢地,婴儿还在啼哭!我一个箭步冲进门去,屋里浓烟滚滚,呛得我睁不开眼睛,"扑通"一声被一只茶几绊倒在地,幸亏紧随身后的小李把我拖了出来。我挣扎着站起来再往里冲,被那位老人一把拦住:"我来吧,我熟。"话音没落,老人已经钻进了火海,步伐之轻盈矫健,让我这个年轻警察都感到汗颜。我把心提到了嗓口,为老人的安全捏了一把汗。
漫长的片刻之后,老人踉跄着冲出门来,怀里抱着那个孩子。孩子还在拼命啼哭,看样子伤势不重。孩子得救了,人群欢呼起来。小李接过孩子,冲下楼去准备送医院,我连忙替老人扑灭身上的火苗。
消防车呼啸着赶到了,我组织群众撤离到楼下的安全地带。电视台的记者们不知何时也赶来了,扛着摄像机在寻找刚才火海救人的英雄。那个老人躲在人群后面想悄悄溜掉,我连忙追过去,向他伸出手去。他犹豫了一下,只好向我伸出手来,我摸出手铐,"啪"地一声,把他的手和我的手铐在了一起。
人群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呆了,看看我,再看看那老人。大火烧光了老人花白的胡须和长眉,也烤化了他脸上的皱纹———那是一层胶质薄膜———薄膜溶化了,露出一张年轻光滑的脸来!终于有人认了出来: "天哪,这不是入室盗窃的惯犯李西河吗?!"李西河负案在逃,被公开通缉,电视上播过他的照片。
罪犯落网了,可是人们却一边倒地指责我没有人性,群情激愤地向我围拢过来,要求我释放李西河。我一边躲闪退避,一边用对讲机求援,带着李西河仓皇跳上随后赶来的警车。
"对不起。"从警多年,我第一次对一个被抓获归案的罪犯真诚地道歉。"从你轻而易举打开防盗门时我就怀疑你的身份了。你不知道这样做有可能暴露吗?"
"我当然知道。"李西河说, "可是,那孩子的哭声揪住我的心不放,我有什么办法?只有我打得开那个防盗门。我到这家踩过点,对房间结构和家具布置了如指掌。只有我才能救他,我有什么办法?!"说着,李西河的声音竟有些哽咽。
我也鼻子发酸,心情沉重得像压上了一块磨盘。我查阅过李西河的资料,知道他也有个儿子,很小的时候死于火灾。
可是,我又有什么办法,谁让我是一名警察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