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忍受无尽的痛楚时,罗安意外的发现,自己好像除了头发被烧焦,身上竟然一点破损都没有,甚至连皮下出血都没发生,相反等疼痛过去之后,灵敏到极点的身体还传送回很通达的感觉。
罗安一闪念,什么意思?靠雷劈开拓身体的潜能和韧劲吗?
不等他仔细回味,第二道雷又落了下来。
这会他肯定第一道雷是把身体的灵敏度提高了,直接后果就是疼的层次分明,先后有别,还一样不给他机会晕倒,连惨呼都没办法,因为他丧失了身体的控制权。
罗安已经不敢想第三道雷该怎么熬了,实际上说熬真是夸奖他了,连忍都不是他能自控,纯靠之前伐毛洗髓的身体容纳和承受能力得到充足的提高,才得以在无法自控的情况下,默默承载。
疼到极致,而且还能分辨出层次和先后,罗安甚至产生一种幻觉,自己身体被电这么多下,该慢慢有抗性而且形成有效导体了吧?
可惜劫数比现实更骨感,身体很诚实的继续反馈各种痛苦,偏偏还多加了酸和辣,这感觉极大刺激了神经的活性,罗安甚至产生马上身体就要彻底崩毁的感觉。
事实上,身体确实到极限了,哪怕伐毛洗髓也不足以扛住如此大幅度的,全方面的雷击,而可怕的是九道天雷,他才度过三分之一!
就在他极度绝望之际,一直在波动的地脉,突然涌出一股生机,护住他即将崩溃的身体,滋养他的神经和经脉,让他得以缓解,只是剩下六道天雷该怎么度过,他依然没有把握。
就在他患得患失,惴惴不安时,第四道天雷依然毫不留情劈了下来。
也许是因为有地脉生机护体,这次他倒没有感觉到疼痛了,但巨大的能量却找到了新的突破点,竟然直接冲着泥丸宫而去,脑海里顿时被搅成一团浆糊,头疼欲裂根本无法形容,甚至有种无处可逃的绝望。
没等他缓过来,第五道雷如约而至,也许是大脑里积蓄了太多的痛苦,此刻竟然挟裹着雷电一涌而下,这次的痛苦直接作用在意识上,撕裂灵魂的感觉,已经无法用语言形容。
此刻从外界看,罗安不再是被电成骨架一样,不停筛糠,而是给人感觉如同琉璃般通透,只是这种通透却很脆弱似的,他的头发已经全部烧光,身上的衣服也破破烂烂,随时有可能被风吹散。
州长的脸色也很不好看,他没想到罗安的天劫竟然比他自己所经历的要可怕的多,天劫是一种改造,熬得过去就是全新的开始,熬不过去,自然灰飞烟灭,只是为什么会引发地脉护体,从而导致大阵和避雷针都无法提供分担是怎么回事?
第六道天雷,罗安几乎是等死般的心情承受的,巨大的电能进入头顶,包裹着大脑和他的意识,不断蹂躏,撕扯,眼看就要彻底把他意识消灭时,他脑海中的古文字符纷纷飘出,连同他的意识和雷电一起吸纳了进去。
而一下刻,罗安才反应过来,自己竟然没死,而意识和雷电进入字符后,又好像什么都没发生,一种玄而又玄的感觉,实在无法用语言形容,就好像自己的意识变成了字符,而字符却不存在。
罗安没想通,州长更是看的莫名其妙,本来他正准备出手帮忙,虽然这可能引发天劫来的更激烈,但再不出手,罗安只怕真的完了,谁知道一转眼,这道雷就不见了,就好像没有劈过似的,弄的他百思不得其解。
第七道雷劈下来时,罗安只觉得脑袋一沉,灵魂跟出窍似的,脱了一下线,然后全身经脉一起颤动,全部指向他的下丹田,这时他才明白,要准备结丹了。
有了这样的觉悟,罗安赶紧收摄心神,意守丹田,不断引导全身经脉里涌动的真气往丹田灌注。
而周围的大阵,此刻才像惊醒了一样,开始有条不紊的围绕着罗安运行,而地脉此时也消停了下来,缓慢的律动着,将罗安身上的生机调理平和。
事实上用身体硬接雷电,而且是五种属性的劫雷,中间竟然没有用阵法和牺牲一些有灵性的宝物来分担,罗安算是被天劫改造的最彻底的一个了,更何况五雷轰顶本就是重劫,哪怕金丹修为,都不见得能抗住七道,至于引发地脉护体更是来的蹊跷,这一点别说州长想不明白,清安老道来了一样觉得不可思议。
第八道雷降下来的时候,罗安以为应该没什么了,该是奖励时间,提供大量能量让他结丹了。而残酷的现实再次露出了他的獠牙,想天下掉馅饼?你想多了,这里只有雷!
这道雷竟然是纯黑色的,如此劫雷连州长都没见过,只感觉其中蕴含着无尽的寂灭死气,还没落下来,罗安体表就开始出现黑色大量皱纹,仿佛一下衰老到极致的感觉。
而在他的意识中,也确实在直面衰亡的恐惧,那是一种死去后,在黄泉之上,三途河畔,被冤魂呼喊的感觉,不断提醒他,你已经死了,赶紧去奈何桥喝孟婆汤吧,否则将会和三途河里的冤魂一样,永久不得解脱。
万念没有成灰,却莫名死了?
罗安在地府里彷徨无助的看着,听着,心里岂止是不甘和绝望。
“就这么死了吗?”
没有人回答,甚至连鬼魂都没有,只有无边的死寂以及荒芜的地府,罗安甚至不确定自己是不是在地府里,他茫然的四处游荡,在这里没有白天黑夜,没有寒暑风雪,有的就是空旷和沉默。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他面前出现一个茶摊,一个老婆婆在那忙忙碌碌的摆弄着茶碗和一个硕大的茶壶,不用别人告诉他,他也知道这就是孟婆派送茶汤的地方了,喝完这碗汤,他将会忘却前尘往事,奔赴新的生活。
端起茶碗,罗安沉默着,其实也没有什么不舍,只是觉得哪里不对,就像在梦里,一切的确很自然,但自己就觉得这不是真的,只是一个梦。
孟婆耐心的等着,甚至连表情都没有,她那笃定的感觉,甚至都不用语言和神情来表述,仿佛一切早已注定,无论你怎么犹豫,怎么不甘,这碗汤都是你的,也必须要喝的,所谓的差别,不过是迟早,而在这里,时间没有了意义。
就这样静默了不知道过了多久,罗安终于放下了茶碗,笑着转身离去,而奇怪的是,那孟婆竟然依然没有任何变化和表情,只是随着罗安的离开,这里慢慢变淡,逐渐化为了乌有。
没游荡多久,罗安再次遇到了这一幕,他皱了皱眉头,但依然没有开口,而是直接走了过去,正如他所料,孟婆并没有拦着他。
如此来回又遇到很多次,他或者转身离去,或者打翻茶摊,但不论他怎么做,所有一切都没有任何改变,总在不经意间就出现在他面前,而那孟婆则端着茶汤等着他喝。
罗安终于知道这样不管用,于是正色问道:“必须得喝?喝完后呢?”
孟婆也终于有了反应,把茶汤往他跟前一递,温声说道:“喝了吧,喝完前尘往事都和你无关了。”
“你没回答我问题。”
“喝了吧,喝完前尘往事都和你无关了。”
罗安又问了一些别的,可不论他怎么问,得到的都是这个回答,他疑惑的接过茶汤,转身在茶摊跟前坐下,沾着茶汤在桌上写了几行字,然后又画了几道符,然而依旧不得要领。
他神色凝重的看着桌子上那些笔画,不知道是不是茶汤的作用,那些由水形成的字符,既不沁入桌子里,也不蒸发消散,而更奇怪的是,他试图在上面写新的字,却写不下去,哪怕把整碗茶泼上去,依然无法改变。
沉思良久,罗安再次起身离去,然后等再遇到孟婆,他急忙跑到茶摊跟前看那张桌子,上面的字已然消失,他像早就知道一样,冷笑了一声,继续拿过一碗茶汤,在上面大笔书写下一行字:生也死之徒,死也生之始,孰知其纪!
这本是《庄子-知北游》里的一个名句,翻译过来的意思就是:生是死的同类,死是生的开始,谁能知道它们的端绪!
这一次,周围的一切终于有了一些变化,周围的一切变为混沌,天地都已消失,只剩下雷鸣的嘶吼,似乎想要把他撕碎般狂乱。
罗安怡然不惧,微笑的趺坐在那里,静静等待着,他无谓真假,也并不想执着的弄清楚一切,生死之间是有大恐怖,死便死了,自然无从由他,更谈不上该怎么思考生的开始。
那狂暴的雷鸣,逐渐化为一句话,直接轰在他灵魂深处“前尘往事放不下,何谈新生?”
罗安皱着眉头想了半天,几次张开嘴要说什么,但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无论怎么回答,都是错的,而且一旦回答错了,就真的再无余地。
仔细想了又想,罗安突然展颜一笑,开口说道:“我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