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伏季的重庆像一座火焰山,炽热的气流在这座山城里翻滚,这流金铄石般的日子里每个人都期望有那么一把芭蕉扇能让这热火熄灭。
入夜后的街上有不少纳凉的人在行走。少年在人群中踱步前行,他的思想还在做最后的挣扎,他在反复考量自己的决定,少年的目的地是在靠近渝中区的某一个小区,这个小区的房子是上个世纪80年代建的职工楼,陈旧低矮的几栋楼与周围鳞次栉的新兴高楼比起来显得格格不入。
少年站立在其中一栋楼下,墙面陈旧泛黄,但与十几年前变化不大。少年不打算走正门上三楼与十几年不见的老朋友打招呼。
家住三楼的杨义兰正坐在家里看电视,听见阳台处的窗户被风摇晃得“哐当”作响。杨义兰起身走向阳台,抬头看天是否变天要下雨了,打算将晾在阳台上的衣服收进屋,但杨义兰看到日落西山却依旧耀眼丝毫没有山雨欲来的征兆。
而杨义兰却听见屋内传来声音。杨义兰小心翼翼地往屋内走去一边走一边想,莫不是老鼠或者又有猫跑屋里来偷吃东西,但让杨义兰意想不到的是一个久违的朋友
只见少年坐在客厅的沙发正中央,左臂搭在沙发的靠背上,叠步而坐。见杨义兰进来,主动向杨义兰打招呼。
“好久不见。”少年向杨义兰报以浅笑。
杨义兰是认识他的,只是有些诧异他的到来。
“你,是你来了啊?”
“坐,坐,快请坐。”当杨义兰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她在意识到少年正是坐在沙发上。
少年示意旁边的沙发,让杨义兰坐下,原本是屋主人的杨义兰反有些拘谨。
“近来可好。”
“托你的福,身体还算硬朗。”杨义兰坐在旁边的单人沙发上,“什么时候来重庆的?”
“有些时日了,杨义定出事之后我便来了重庆。”
杨义兰深深叹了一口气,“万般皆是命,半点不由人,还劳烦你跑一趟。”
“杨家的事也是我的事,这段时间我一直住在杨义邦家里,与世隔绝也好久了,就算出来散散心吧。”
“前天我还与四哥通过电话,怎么没有听四哥提到你。”
“是我不让他说的,本来是不打算过来的。”
“那你今天过来……”
“想请你帮个忙。”少年丝毫没有客气的意思。
“不知道你想找我帮什么忙?”
少年将自己的身份证放在茶桌上推向杨义兰那边。
“想请你帮我伪造一个学籍,我想入读西南大学。”
杨义兰拿起桌上的的身份证仔细端量:“杨文轩?!”
“杨义国帮我弄的。”
杨义兰垂下手,将身份证拿在手中:“这时间还过得真快,一转眼就是十多年啊,上次见的时候你还叫你杨礼河,这下又要改口叫你杨文轩。”
“是啊,山中岁月瞑卧时,世间繁华转瞬间。”
杨文轩身体前倾,手肘撑着膝盖,双手交叉着陷入沉思,然后两人都没有说话,就这样沉默的坐着。
过了一会儿,杨义兰开口问杨文轩:“你怎么想到要去读大学。”
杨文轩没有立刻回答她,半晌之后才说话,而目光没有焦距的看着前方仿佛在看向很遥远的旧时光。
“因为一位故人,等事情了结之后我就会离开。”
“这里,还有你的故人?”
“算是吧。”
杨义兰沉默了下:“那,好吧,我会想办法。”
杨文轩点头回答。
“家里,还好吧。”杨义兰也已多年没有回过远在山西的老宅,落叶总念故土。
杨文轩仰头看着天花板,深叹一口气道:“堂前飞燕依旧,只是檐下旧景不再啊。”
“这几辈人大都离开了杨家堡村,在大城市里扎根,生活。我也一样,离开杨家几十年,多是电话联系,少有回去,但近年来我常常梦见以前在杨家村的事情。记得每年城里的举办庙会时,总嚷着要大人们带着去,带白面油糕回来……”
杨文轩又坐直身子靠着沙发,听杨义兰娓娓道来。
“开门,外婆,我没有带钥匙!”
杨义兰听出是自己孙女的声音。
“是我孙女,喻芳回来了。”
杨文轩的突然到访让杨义兰很难向自己的孙女解释,所以像是在向杨文轩询问应该怎么办。
“如果我的事情办妥了,晚上让这只纸鹤来找我。到时候我再登门拜访。”
杨文轩知道,此时此刻出现在这里,自然不妥。杨文轩将一只折纸鹤拿给杨义兰,然后起身朝里屋走去。
杨义兰目送少年如风一般消失在窗口后,才过去开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