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眉山吊桥遗址处一群衣衫褴褛,血迹斑斑的少年来到悬崖旁,看着先前还好好地吊桥,此时只剩下两根破绳索和几块木板,气不打一处来,这紫金剑阁干的什么事,一时间群情激奋,各种骂声不断,突然一个人在远处找到魏信的尸体。附近还有斑斑血迹和打斗的痕迹,所有人都骇然,什么人竟能杀死魏信这种高手,又是什么人胆敢这么做?
而此时,这一切的始作俑者正在半山腰上处理伤口,叶筠童此刻情况异常糟糕,虽然自小生活在大山之中,受伤不在话下,但像这般严重的伤势面对茫茫白眉山也是不一般的挑战。白眉山主峰对于一般人而言都是阻碍重重,难以攀登,那对于重伤在身的叶公子,难度要加上十倍不止,何况带来的药物都是普通的金疮药,对伤势的影响没有想象中那么乐观。
所以挺叫人发愁的,而且还得在日落之前赶到山顶,此时虽然还有好几个时辰,而后面的试炼者必然是没法赶过来的,当务之急还是控制伤势,幸好叶筠童这身体恢复能力超越了一般的凡人,而此前进入白眉山的一干豪门子弟此刻早已在山上休整准备了,他所处的位置并不需要担心有人前来打扰,这算是为数不多的好消息,否则还不知道发生什么变故。
武帝行宫对试炼的过程并不看重,所以全程没有监视,只是这外围早已被重重监控下来,还请了空中楼阁的那批神仙在此,设下阵法,严禁一干活死人来此碰运气,毕竟凡间武功再高的人也不可能和一个修士去相对比,差距太大了。
而外界的各方势力自然也没有办法获知这中途各位参赛者的种种表现。总之历届能够从其中走出来的少年不足总数的十分之一,大多数抱着想法而来的野心家最后总是埋骨荒野,而且总是显得无怨无悔。这其中的血腥与暴力,像是试炼所必需的养分,赌上自己的身家性命,或一朝富贵,或身死道消。
叶筠童找到一块大青石开始睡觉,这两天的经历让他身心俱疲,一刻都不得安稳,但至少目前看来一切损失都还在可控制范围,左肩的伤势经过处理后现在已经不影响他的行动了,而从武帝城带来的一应装备都派上了重要的用场,带来的五个箭筒还剩三个,虎爪还有七枚,“寸难行”更是余量充足,一些瓶瓶罐罐为了腾空间不得不全部丢掉,而他的收获也是巨大的,那一趟摸尸让他赚的盆满钵满,即便此时就离开这鬼地方也可以说是无憾,但叶筠童到此地来的目的并不是为了这些,他需要获得武帝行宫的奖励,需要去武帝城见那个神仙般的人物,而且这像是一种身份的证明,哪个少年不想扬名天下?之后怎么打算他也还没有想好,去南宫家族提亲,好吧,别逗了,叶筠童无奈的笑笑。
太阳已经开始落山了,离过关的时限还有一个时辰,叶筠童开始往上爬,这三千余米高的主峰像是一柄指向天空的长剑,没有什么可以通行的道路,陡峭高耸。叶筠童站在西侧一处看起来地势稍缓的峭壁下向上看去,这地方还有一些植被,土质干燥,叶筠童拿出虎爪绑在长箭上,开弓向上射出五六百米,箭钉在峭壁的缝里上,虎爪也同剪枝卡了进去,再次射出一直长剑将另一个虎爪带了上去,此时他脱下靴子穿上草鞋,接着两只匕首开始向上攀爬了两米,此时将虎爪的两根纤藤丝绑在腰上,现在即便失足掉了下去,也有足够的缓冲,不至于到来致命的伤害,仔细检查后开始继续攀爬,一路依计行事有惊无险的爬了上去。
途中叶筠童几次向下望去,都有一种放弃的念头,以前猎人带他扒燕子窝的时候,叶筠童总要会被吓得闭眼,所以即使叶筠童反复练习攀崖,但仍然还是有严重的恐高症。感觉像是吃多少熊胆也补不回来,强自镇定下来,叶筠童哼着眉州城最负盛名的苍溪灯戏——《闹隍会》,“请出那喜乐神……”,这种被后世赞誉为:唱灯随处是歌楼,曲子无腔易转喉的川北灯戏经过叶筠童的演绎的确像是在请神。
半个时辰后叶筠童听到山顶一处大坪上传来人言:“怎么回事,这个时候了,才这几个人,都死绝了吗?”声音尖细刻薄,而敢于在众多门派弟子面前如此大放厥词的也只有武帝行宫那群不带把的废人了吧。叶筠童思忖着若是现在直挺挺地走到众人面前,恐怕需要一番说辞,而最终肯定要露馅的,所以他选择绕到后方趁人不注意偷偷溜进去,其实旁人大概不会注意到这个看上去普普通通的年轻人,尤其是笑的那么无害的傻小子。
此时大坪的中央有一座正在燃着熏香的祭坛,四周围坐着一个个等待的各豪门弟子,最中央端坐着八个人,皇室的十三皇子和晟瑶公主分列其中,其次还有紫金剑阁此次的话事人逆云子,丹青门掌教二弟子华青锋,天机阁前来寻缘的皇甫珠玉,佛堂号称百年内最强弟子的灵智上人,其余还有卫家与谭家的两位宝树。这八人从自身实力或者背后代表的实力都是当场最顶尖的,硬要说实力的话,逆云子与十三皇子伯仲之间,而其余六人则略输一筹。
座次也是泾渭分明,八人时最前面那一批来到这山顶的人,除却一直默默唱禅的灵智上人,都保持着沉默,低眉埋首在做着最后的准备。此时逆云子突然右眼皮一跳,朝身后的一位同门师弟说道:“炳尺,你魏信师兄此刻应该快上山了,你去迎接一下。”话音刚落,一旁的皇甫珠玉伸手拦住了那个叫炳尺的剑阁弟子:“这位剑阁的师兄且慢,在下刚才观星占卜一番,天喜星已灭,南明离火烧过西天,恐怕那三位师兄此刻已经魂归极乐了。”
长得眉清目秀,年纪不大的炳尺看着这个五迷三道的神棍早就不爽了:“你这混账,你竟敢咒我三位师兄,其心可诛,臭神棍。”说着一脚踹出,叶筠童看着这一幕也就不奇怪为何之前魏信等人如此趾高气扬,说骄傲也好,说跋扈也罢,总之一些理所应当的坏毛病,紫金剑阁一个不落,哪还有一点武林至尊的体面,而反倒是这个算命先生倒是有几分真本事。
逆云子一记推手把炳尺揽到一边,横眉冷对皇甫珠玉:“所言当真?你怎么不早说?炳尺,你快快下山查探一番,记住,速去速回,不得耽搁。”说罢,一把把炳尺推却开来。
“师兄误会我了,一来师兄你也没问我,在下学艺未精没能算出师兄心里怎么想,二来,所谓人命天注定,若要逆天行事可是要遭天谴的,在下姑娘身子都没碰过,还舍不得拼得身死道消。”皇甫珠玉吊儿郎当的说道,把蒲团又朝十三皇子搬了搬。
十三皇子突然睁开眼睛,嘴角泛着微笑,那仿佛与生俱来的帝王之气瞬间透露出来:“皇甫兄,莫不是在开玩笑,堂堂剑阁三位高徒怎么可能同时命丧他人之手?此事不可能吧?”
皇甫珠玉正襟危坐,念了声法令:“无量寿佛,皇天可鉴,据我推算的确是这样呢!再说小弟怎么敢和逆云子师兄开这种玩笑?绝非戏言,绝非戏言。”
“如此,看来逆兄需要多加注意了,这凭空多出来一个实力强大的对手可不是什么好消息,如今逆兄有麻烦,本皇子自当竭力相助,但有吩咐决不推辞!哈哈。”十三皇子摸着身畔的画戟,心里又是一番计较,此刻剑阁实力大损,对他而言绝对不是坏事,而且那隐藏在暗处的高手显然对剑阁也是个麻烦,总之这个消息对他而言是大大的利好,而他怎么会想到这压根不算什么江湖仇杀。
而原本因为家族斗争导向剑阁一帮的卫家子弟卫青此刻心里也是打鼓,本来他应该属于十三皇子的家族系阵营,但由于此次谭家弟子也前来白眉山,两个世家虽然对外保持一致,但是内里也是明争暗斗,多有冲突,此刻剑阁的势力受损,他开始动摇怀疑自己的选择是否合理,但是此刻已是骑虎难下,只能盼着逆云子力挽狂澜了。
不多时,飞奔下山的炳尺再次来到广场中央,行色匆匆连鞋都踩歪了:“逆师兄不好了,山下的横桥断裂,对岸人马喧嚣,但没有看到三位师兄的身影,莫不是真像那王八蛋说的,三位师兄已经遭遇不测了?”“哎,小孩子不要乱说话哟,什么叫王八蛋?你才是王八蛋,你全家都是……”皇甫珠玉这哪能受着气,也不管什么门阀面子、高人样子,抱着腿蹲坐在地上大骂。
锵……逆云子长剑出鞘,剑指皇甫珠玉:“给你三息时间,给我师弟道歉,骂我师尊,你找死吗?”赤色的长剑在月色下闪着妖异的光彩,无风自动的衣袍如同旌旗招展,散落在脑后的长发瞬间拧成长辫,话语间透露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十三皇子右脚一撇,踢起地上的方天画戟横挡在皇甫珠玉身前,脸上仍旧带着微笑:“有话好好说,皇甫兄也是不知详情,再说也是贵师弟出言不逊在先,大家出门在外都是朋友,没必要伤了和气,算了吧,算了吧。”十三皇子壮硕的身躯配着那身威武的铠甲,一点也不负“温候转世”的美誉,也不管旁人怎么看,只是皇甫珠玉他是罩定了。
这场群英荟萃的盛会里最具权势和实力的两个男子瞬间吸引了所有在场人的目光,所有人都不约而同地退到一定范围外,为二人创造空间,唯恐天下不乱的皇甫珠玉大叫道:“十三皇子所言极是,小道也是这个意思,哈哈,小弟弟对不起哦,叔叔下次给你买糖吃。”
一旁的炳尺脸色难看,竟有点要发小孩子脾气的趋势,逆云子瞧见自家师弟这般心性也是喟然一叹,不中用。
刚刚爬上山顶的叶筠童躲在一块石头后面,看着场中威武不凡的两个男人,没来由地泛起一阵酸水:“切,有什么了不起的,百步开外,小爷叫你们有去无回。”
逆云子撇过头,先前的那股出尘绝世的剑仙风范早已不见了,一双鹰眸泛着血光,咧嘴一笑:“我忍你许久了,如不是掌教临行前嘱咐过我,就凭你也配在我面前唧唧歪歪?不过是一个皇家野种而已,真当自己是条龙?看剑”
当年皇帝卧病在床长达三年,身为贵妃的十三皇子的母亲竟在第二年诞下龙子,好在贵妃娘娘颇有些手段,硬是册立了这个说起来来历不明的皇子,虽然如今已经母仪天下的皇后娘娘极力弹压,但是那些争宠的嫔妃们怎么能放过这个机会呢,于是闹得满城风雨,天下耻笑,要说这皇上也是够奇葩,年轻时因为赛仙楼的风十娘弄得声名狼藉,硬是把那口气给憋了回去,后来全天下都在传皇后娘娘给皇上戴了顶绿帽子,但皇上自己却若无其事不予理会,若不是皇帝亲帅大军踏平了高丽,收复北方诸多失地,天下百姓都会耻笑这个没脾气的软蛋,然非议之声从没有停息过。
不过即便皇上并不在意,但是作为当事人的十三皇子一直对此事耿耿于怀,平生最恨别人拿这个说事,可谓是龙之逆鳞,今天逆云子当着天下诸多少年豪杰的面揭他的短,摆明是要不死不休,二话不说,提戟上阵,二人战至一块。
本来二人实力相差无几,都怀着怒火在打斗,场面就显得异常的宏大,一旁的叶筠童边拍着身上的灰尘,边移动到人群的最外围,趁着所有人的注意力都放在两位壮士身上,顺利地混进了人群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