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一时间,室内又恢复了平静。
廖嬷嬷的脚步踏出几步,又停住,她望着门口狼藉的灯油,眼眸闪过异色。
外面没有任何动静,等了好一会。慕轻纱才从床下爬出,爬着爬着,见着那双红纹绣花鞋时,怔在了那里。
“兴许万花楼实在是平静得太久了,我徐嬷嬷管理得实在是太紧了。这不,连老天都妒忌着我徐嬷嬷这小日子太过舒服,又派来一名奇女子来和我斗智斗勇了。”廖嬷嬷坐在椅子上,脸上阴晴不辩,眼睛落在桌上,白皙的丹寇十指轻抚着桌上的沙漏。而这个沙漏是她用琉璃杯凑合做出来的。
慕轻纱立马从床下爬出来,原以为面对着失败,肯定会更加恐惧。并没有她想象中的恐惧,相反,她的心更多的是好奇。“我想不透,我这个环节里到底是哪里出纰漏了?”
没错,刚才都只是她做的一场戏。发现她的那个婢女就是给她来送饭菜的,不是真的不巧,而是假的不巧,这一切,在她的预算时间内。第二天晚上,她就算卧病在床也要求婢女送来热水沐浴。她不知道古代的时候,在桌上放了个沙漏,发现,沙漏一完,那个婢女就会送饭进来。第三天也是这个时候,她已经确定了,古人的守时观念如她所认知的一样,很重、很准时。
把室内最后的一盏花灯故意摆到门前,就是为了让进来的人踢倒,那么,所有的一切都恢复黑暗了。她飞快的爬上窗子,扔下摆在窗边的椅子,然后钻入床底下。她不可能傻得以为能从湖水里潜逃得了,估计没游几下,就在水里抽筋死了。
这就是她的计划,但还不是全盘,因为--
“你不单只出了纰漏,还全部被识穿了。你真的很让我廖嬷嬷失望,我是那么的看好你,结果你也犯错了。你知道从万花楼逃跑失败有什么后果吗?”眼前的女子虽然脸色苍白,看起来还是那么娇弱,但是现在的满脸从容不迫又怎么解释。
“喂鞭?针刑?还是强暴?前面两种好像没有什么可能,后面那种倒是会实行。我觉得,廖嬷嬷会找好多精壮汉子来伺候我的,可是,我并不会喜欢这样的招待。”她坐到了床榻上,那上面,已没有了棉被,低下的火炉也被她拿走了。这一坐,居然觉得冰冷沾心,恐怕她的内心并不如表面的镇定吧。她在害怕了......
屋顶上的黑衣人冷笑,眼里覆上不屑,心道:死性不改。
“你说话真是够弄人,也只有野妇才会说出这样放骇的话。你到底是什么身份?”
若是说出来是公主,这个廖嬷嬷绝对不会放过她。绑架公主,怎么都是个死罪,更何况,廖嬷嬷也不可能会相信面前这个就是公主。“我不是有骨气,也不是挑衅,而是我认为我可以和廖嬷嬷谈条件,而廖嬷嬷也认为要和我谈条件。今晚就把事情谈清楚,不然,你别指望日后好过。”
“你威胁我?放着你单个在这里,我真的想不到有任何威胁。大夫诊断,你身子虚弱,半点武功不会。做了场戏,自作聪明的以为自己是女诸葛了。充其量,你也不过是个戏子。”廖嬷嬷手伸至身后,从貂皮披风内拈出了一把短剑把玩着。“今晚虽然只有我廖嬷嬷在,不过你也不瞧瞧你现在这副半死不活的模样,若不乖乖着,你说我割了你头发,划花了你脸,你又如何反抗。”半生的时光都是在心计上作预谋,过多的沧桑让廖嬷嬷有着一种无人能估的胆量。
这句话挑起了慕轻纱心头的千万根刺,她永远都忘不了,那个一直阴冷的讥笑他的男人--
你作的戏我看多了!
你果真是个出色的戏子!
你还要做戏到什么时候!
字字磕心,句句伤肺,眼内泛起的泪花掩下了深处的诡谲。她从廖嬷嬷的话,听出了某些端倪。
“廖嬷嬷,我再给你一次机会。放我走?”
因为触景伤情,眸里的泪光成了她软弱的假象,这句过于平静的威胁,让廖嬷嬷没有任何压力可言。
丹凤眼撇过一抹不屑,廖嬷嬷拿着短剑,拔开剑鞘。“这把剑好久没有尝过新鲜的血液了,我想是它馋了,还是有些人还不知死活。”
望着逼近她的廖嬷嬷,她反倒不退,任何那把短剑在她的脸上滑过。
突然--
廖嬷嬷的手被反拨到了后面,短剑也跌在了地上。她瞪大双眸,眼内满是不置信。
慕轻纱双手一推,廖嬷嬷跌在地上,胸口前,屹然插着一把铁钩。
她蹲在了徐嬷嬷的身边,依然一脸平静,语调无力:“廖嬷嬷,我的疑问实在太大了。你连武功都不会,耳力听气息这个想法现在被我否定了。但是,你到底是怎么发现我的?”白嫩的小手停在廖嬷嬷胸前的铁钩上,意思是,廖嬷嬷的命现在是把握在她的手上。那鲜艳的血迹一点一滴沾染到了她平淡的眼瞳,她清楚听到了自己心跳鼓动的声音。
因为疼痛,徐嬷嬷的手颤抖的伸向慕轻纱的手,“你怎么知道我不会武功?”
“你认定我也不懂功夫,若是会武功,轻易就能撂倒我了,何须拿出武器来威胁我。只能说明,你也是不会武功,所以,这剑也是你自保的工具。现在,回答我的提问。”明明可以现在逃跑,她却非要弄清楚真相才安心。
廖嬷嬷突地觉得眼前这个女子,身上生出了压迫的气势。“半生都是在青楼打滚,我的鼻子比什么都灵敏。就像花儿那般,每个美人身上都会有一股独特的香味。那****走到门外,鼻子就嗅到了从来没有嗅过的香味儿,我就知道,是你在门边。我问过大夫,梦游是什么病。大夫想了半天才告诉我,夜游症是会在睡着的时候,作出一些无意识的动作。大夫还说,既然中了迷药,在药力下,就不可能还会梦游了。你根本不可能在梦游的情况下划破麻布袋逃出来。接下来的事,你都知道了。你......你会武功?”
“我不会武功,我学过些拳脚功夫,并不是你们所认为的武功。知道吗?若是今晚的事情失败,对我来说,也没有什么可怕的,因为,你根本无法和一个连死都不怕的人斗!”
廖嬷嬷却笑了,她居然在这个时刻笑了。那双扶着慕轻纱的手,还轻轻的抚摸着。“你是真的不怕吗?为什么你的手抖得这般厉害?”说完,长长的指甲还刺向了她的娇嫩的手背。“廖爷不会放过你的。”
慕轻纱的手像触麻般缩了回来,望着沾满鲜血的手,空洞的眼眸闪过了惊色。
她杀了人了,差点就杀了人了,什么时候开始,她变得连杀人都这么淡定了。不是这样的,不是这样的,哪个人杀了人不会慌?她可是受过法律教育的现代人,不是这些麻木无知的古代人。杀人是不对的,杀人是犯法的,没有谁能扼杀别人的生命。
一时,心犹如坠入了崖底,无处漂浮,也不知道何时着落。
她慌乱的把手绢塞入廖嬷嬷的口里,并绑起了她的手脚。现在是逃跑的最好时机,刚才她没有用力插下去,还是留了劲的。只是痛一会,留点血而已,不久后,就会有人回来发现廖嬷嬷的。
她捡起地上的短剑,留作防身,疾步迈了出去。
门边,留下廖嬷嬷诡异的眼色。
灯光阑珊也照耀不出辉煌;胭粉四散下,其实是糜烂气息;许是********,实际是背后淌着女儿泪。她却无来由的麻木了,她没有那么愤世,也不是什么好人。所以,她并不会想着救济眼前这名哭哭凄凄,被大汉拉扯着的女子。
“大爷--求你,求你放了我--”
“大爷,这位大爷--求求你们--我是被骗来的--求求你们......”
蒙上了面巾,她的存在,根本没有惹起任何人的注意。世人,哪个不是以貌取人?只有他,君凌风--她很想问一句,是不是她不够美,所以提不起他的兴趣?
那名正哭得凄惨的女子突地拉住了她的衣袖,她不得不停下脚步,眼神空洞的望向她。“姑娘,求求你,求求你。去报官老爷--我......”
“住口!”她低斥道,袖子无情的甩开了女子的手。
就这样,她望着那个女子被拖下去,面无表情,眼色灰浊。她看不到她的眼里已没有了光明了吗?用什么去救她?
古代房屋的隔音效果真差,她随便一走,都能听到那些春言****。
“外面发生什么事了?”
“别管了,不过又是个什么贞烈女子,闹着正好,我们正好可以商量。你快把消息带给我。”
“廖爷已经和京城那边的组织商议好,只要那边有所行动,我们廖爷立马接上。不过,听说好像是出了什么事,所以迟了几天才能回来齐州。现在,我们只需静静的等候廖爷回来。”
“那你知道,发生了什么意外了?我怎么觉得今年的恩科考试太过仓促,状元爷说不定也是组织上面……”
慕轻纱站在门外,听着里面两个女子的交谈声。突地,一声凄厉的嘶喊再度响起,打断里房间里的谈话。
“我还是清白的啊,求求你们。不要糟蹋我!”
“清白”两个字硌得她耳根生疼,这算不算同病相怜?
走至那间房间门口,她使脚踢开房门,却把自己的脚震得生痛。搬起走廊的椅子,她砸向了房门,一下、两下、直到门被打开。汉子推开门,怒瞪着她。“想闹事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