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男孩握紧拳头,在她身后吼道:“美人儿,差点就害了你。等我回家好好练武,等我长大了,有力量了,将来保护你的就是我!”小男孩满身激奋,往另一边的桥头走去。
“发誓!从今以后,与龙家堡势不两立,不歼灭龙家堡誓不为人!死后也要带着诅咒入土,誓要姓龙的不得好死!如有违反,天打雷劈,尸首被狗咬!”屋内四个蒙面的少女,较高的冷冷的注视其他三个女孩。
待所有女孩都发完了誓,她打开一个暗藏的地道,推搡着要她们进去。但是女孩们都不愿意。
“快跑!不然来不及了!”较高的少女低喝。
身后人声脚步声杂乱无章,砰砰锵锵的兵器声不断涌到狭窄的小屋内。
那是血海弥漫给予刀光剑影的代价,生离死别都隔绝在这间阴暗的屋子内;你走,便生;你留,会死。
“不,我不走,我要和庄内的姐妹共同进退!”三个女孩不过十岁,都算稳定有加,但说话的女孩看起来比其他女孩更加镇定。
“我也是!”
“我也是!”
较高的少女怒斥道:“若是都不走,那这仇谁来替我们报?”
平日未见过冷漠至冰的师姐双目喷火,小女孩们都静默不语。
“你们是庄主最器重的三支羽,本庄所有兄弟姐妹的复仇就靠你们了!快走!”较高的少女不停的推着三个女孩。
第一个说话的女孩头一个钻下了地道……
是剑划过喉咙,割断喉管而死;还是剑芒闪过,人头掉落而死?她想不到在面对近在咫尺的死亡的时候,还能有时间去思考自己怎样被终结。
美若冠玉的少年年纪不过十五、六一身浅黄绫罗,嘴角勾勒着意气风发的笑容,谈笑风生间辩不出任何危险之气。只觉得此人气质非凡脱俗,一个笑容已夺尽风华绝代。“给你条生路,你和他离开这里,从此不得出现在大宋的疆土上。”多出的‘一滴’,杀与不杀,都无所谓。
冰冷、仇恨、不屑是她此刻的神情,嚼穿龈血的要把诅咒留下。却在听到这句话时,美丽的眸子陷入了若真若幻的遐想中。他说过,他与她是多么的相似,同样的所受非命,同样的身不由己。而她,也宁作他的影子。他也说过,给她最好的选择,让她不再被人牵绊着生死。他最懂她,她亦了解他。但是,这还不足够让他能爱上她。不足够……他给的选择也把她逼入了绝境。只要有一个人消失,一切才会完满。
“早就没人留我,何有去留之说?”
“你……”少年脸色有些错愕,他鄙夷的笑道:“他不是和你称作知己,连你的丑颜都不离弃,怎舍得让你死去。”
“没有一个人会去在乎自己的影子。”颊边滑下最后一滴泪,趁着少年分心的间隙,她奋然跃起身,刺向少年……
“我已经解决了你的困扰,再也没有人可以伤害你了。”
“我的困扰?”少女不以为然。“我现在过得多好,哪来什么困扰?”
“沉羽山庄。”
“沉羽山庄?”少女疑惑。
“早在昨晚,沉羽山庄已经成为一处废墟了。”
“我还不是很明白你的话。”
少年黯然着星眸,“沉羽山庄欺你辱你要害死你,我要让它永不得翻身。”只是为了你不要再担惊受怕。
“那……那些人都被你赶走了?”少女丝毫察觉不出少年的神伤。
“杀了,一个不留。”看到你的血流下那一刻,我早就要疯了。滴下多少滴血,就要付出多少条性命。
“我没有说过要把沉羽山庄……给……虽然他们作恶多端。”
“你真这么想?”你是想说,我不该那么较真么?
“啊!”少女微微愕然,似乎被问倒。“只是,我没有想过他们全都要死。但是不死的话,那么就会有更多人被害死。”
“你的伤,好了么?”
“嗯。不然我也不会能出来和你相见了。”少女愉快的转个个身子,衣袖翩翩,裙摆生蝶,好不美妙。
少年笑眯了眼,“从今以后,只要你肯在我的身边,任凭他天下浩大,海纳百川,都不会再成为你的困扰。”少年牵起了少女的手,眸子温柔得就有拧出水,与童真的年纪不符合。
少女不以为意,小手轻戳了一下比自己高两个多头的少年。“你才多点大,脑子在乱想什么!我怎么都算是你姐姐。”
谁都没有料到,不是天地浩大,不是海南百川惹的祸,只是情字难理。少年,终究只能成为她的困扰。
“叶儿,花儿,只要翻过了这个山头就可以到达宋朝的京城汴京了,只要进了皇宫,我们复仇的计划就为期不远了。”茛羽和叶羽一手小心的挽着花羽一步一步往上登,一手拿剑刷掉路上的杂草,好让彼此行动更方便。
“花儿,要是你觉得累了就说声。我们还是愿意为你等。”叶羽注意着花羽的表情。
花羽黯然的垂着水眸,视线落及大腹便便的自己身上。“叶儿,茛儿对不起,是我连累了大家。我居然为了儿女私情,差点毁了计划。”
“花儿,自从从庄内死里逃生。这五年来,我们几姐妹互相扶持,早就不分彼此。至于那个男人,待我们报仇完成,掘地三尺也要把他掘出来煎皮拆骨!”茛羽美丽的双眸布满了仇恨的锋芒,为姐妹痛而痛,为姐妹恨而恨。
“只怪当初我们出来得太早。庄主来不及教会我们预防男人这一堂。”叶羽说着,这回却看不到花羽若有所思的模样。
高山缭绕,近看崇山峻岭,远看一览众山小。
琴声回荡在深山野谷中,悬岭之巅,一抹雪白的身影弄琴而伫。
“子逸,五年了,倾羽的死你还不能释怀吗?”说话间,一抹倩影出现在崖岭之上。
洛子逸只看了她一眼,而后站了起来,转身背手伫在崖边。“无所谓释怀不释怀,想起娟颜,赠娟一曲罢了。我也只有这个时候才会记起她了。”
唐雪樱走近了几步,却不是靠近他。而是抚着琴,拨出几个与心境同样乱的音。“无论我和你逃到哪里。每年的这天,你总会带着琴,一个人上来山上,隔日才下山。没有人知道你在山上做了什么。”
洛子逸头侧了下,却没有回过头来。“每当这个时候,我总是在想,若果也没有了武功,没有了琴,没有了经文没有了计谋……”
她飞快的打断了他的话,这该是由她先问出口的。“那若是我从来没有出现,今日站在这里的人,会不会就是倾羽了?那该是仗剑天涯快意人生,还是高官厚爵子孙其乐融融?而不是和我永远的亡命天涯。”她摇着头,“这一切都没有人会知道。”
洛子逸转过身来,他就这么深深的凝视着她。“亡命天涯?这一切都是你作为保护我的借口。就算我拥有了那么多的东西,却始终保护不到你。”他一步一话的走近。
“你说,我有那么多的东西,都有什么用?我在问倾羽,若她是我。她会怎么去做?”洛子逸轻轻的把她搂入怀内。
颊边的泪珠滑下,她无助的搂住了他的腰身。“但是你要记得,若我没有了你。我就什么都没有了。如果这是留住你的借口的话,我千万个愿意。”
“娘子,其实为了你,我也做了很多个借口。我的愿望,唯一的,也是和你在一起。”
不知是夕阳乱了尘世,还是鲜血渲染了夕阳。日落未尽,就像大半个血印挂在半空,不肯褪去。
“我们姐妹三人当初为了复仇,千辛万苦进宫。算尽阴谋诡计,拆尽精密布局,后宫被我们玩弄于鼓掌之中。就在翻云覆雨间不可一世、报仇指日可待之时,却没想到会被最信任最挚爱最亲近的人陷害……你说茛羽憾不憾?憾的是到人生最后的那一刻,才发现朝夕相对,相濡而沫的姐妹对我的死亡竟是冷酷无情的偌如阎罗王。”
“花、叶、‘根’本来就是一脉相通。有茛才会有叶,有叶才会长花。等到花儿烂漫时,叶和茛的作用也没有了。不但需要赶走我们,还要完全毁灭我们。花羽,你就没想过,没有我们,你的成长已经终止了么!等到枯萎的那一天,谁能再来灌溉你,让你继续开出灿烂的花儿?叶羽不能理解,就算今日要我们三个之间活一个,我也一定选择终结自己。我们的感情,连生命也不能替代。”
茛羽和叶羽奄奄一息的倒在床榻上,痛的不是身体,而是一刺刺尽的心间。而高举着刀子的花羽却站在塌边,眉目中冷若寒冰。“忘了告诉你们,在那个男人抛弃我的那一刻,我对整个世间已没有了情感。你们终究不是我的那壶水,那壶水他也干枯了,我还怎么生存?”
也罢,既然她既然当我洪水猛兽,我为何要徒增她的困扰呢。这一切,都可以停止了。
龙烨磊蘸了蘸手上的笔墨,徐徐的在人儿的身边留下字墨。
--幽幽私情空负日
--伊人自此不得终
--附着他郎合情意
--洒遍足印白馀落
--少年一心成痴嗔
--河山好景无人怜
--夙愿少却鸳鸯倾
--尚问天公何作美
“吾没有他那样的文采非凡,更没有他那样的音律之儒雅。可惜吾只是区区一匹武夫,怎比得那风华绝代的才子!空馀恨!空悲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