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凌风很乖,不闹、不说话、不走开、只是跟着她,拉着她的手,眼睛时时定在头的脸上,乖得让她看着他这种举动,心内越来越迷茫。从开始的虚散神态,他现在已经是满眼发亮的看着她。
心内越来越沉重,她知道自己根本放不下君凌风。特别是已经这样的君凌风,她更是不可能狠得下心。想是,君凌风也是因为她,才会变得这么浑浑噩噩,傻傻兮兮。她宁愿他冲她发脾气,也不希望他只是一个被扯线的木偶。这样,她就会觉得自己的责任感更多,更加不能放下手来。
赶不走,放不下,她开始刁难、捉弄君凌风。抓雪花,雪花一落到手套里就融化,君凌风好委屈、好委屈;放风筝,雪打湿了风筝,君凌风放不起来,他只能难受的看着慕轻纱;摘星、摘月亮,君凌风晚晚在屋顶跳来跳去,慕轻纱理所当然觉得这是给他练轻功,后来被老头们投诉而适止……诸如至此的戏码每天不断上演,她越来越心软,越来越摇摆不定。
仰空惆怅,雪打落在她的脸颊,眼瞳,也虚化了她的神情。她该、何去何从?
突然被一阵闹声拉回神思,原本是不理会闲事的,可是她听到了君凌风的声音。不知道他又惹出什么事了,想着,脚下转出了庭院。
二郎刚好被她遣走了,院子里的大树下。几个小道士把扫把举到了君凌风鼻端,气高趾扬道:“你个老傻子乞丐,偷摘雪梨,我们转头告诉师傅,叫他赶你出去!”看着君凌风的白头,他们也以为是一个老而不。
君凌风只是定定的站在那,一言不发。那扫过雪地的扫地,就这么肆意的挑拨着他的脸容,头发。
“住手!”慕轻纱走上去,想着一把扯下帚扫折断,可是那三个小道士却是灵活的把帚扫缩回。
慕轻纱面容严肃,眼神淡淡自有迫力,她不会骂他们,也不会劝他们什么。小道士们面面相觑,看了慕轻纱一眼又缩回。其中一个道:“我不过帮他扫扫头发罢了,他头发比我的帚扫还脏呢!”
说完,三人提着扫把,往外走了,正好撞上了二郎。
“教训一下这几个小屁孩吧,他们欺负你家老爷。”做了坏事,是要受到惩罚的。小时不教,大时更过。
二郎揪住了那几个小道士的衣裳,又往外走:“把你们扒光挂在门口给所有人看笑话。”
君凌风走到了她的面前,手上抓着一个胖乎乎、黄澄澄的大梨。“喏……”他喏蠕唇角。
就为了一个梨,让所有人奚落,心内不知是火气多还是抽痛多。慕轻纱打落他手中的梨,冷淡的道:“看到这样的你,真让我觉得陌生。”
君凌风望了一眼地上被雪滚过的雪梨,睁着澄清的眼眸望着她,又成了木头。
冷风“哓哓”刮起白雪和绿叶,交错在两人面前,时间仿佛定格在她痛惜的眼眸里。那一下,两人都回到了当初的时光,虽然伤痛,可不至于无奈。
他脑海中闪过一个锦蓝色绵华服的男子,青丝披肩,转过头来,星眼生厉、风姿隽爽、疏轩举湛、湛然若神,那一下,众人都对他阿腴奉承、点头哈腰、又敬又畏。丝绸庄内,男子从薄纱步步行云,一举一动都冷姿翩翩,好一个若天神的美男子。高楼雅阁内,星眸居高临下的睨向下面车水马龙,白玉十指捏着凝脂杯子淡淡茗茶,高情逸兴,不少女子跑到在对面楼台上偷望,还有楼下的抛丝绢上来……
“纱儿……”他颓废的蹲了下去,捂着脑袋。“我觉得心里好空,什么都不想记起来。”
她无声叹息,心又软了一塌。“君凌风,我叫你做的事情,其实并没有那么难做。你跟我来。”
慕轻纱拢起双手,掬起满满的白雪,上面飘落的鹅毛大雪,也落到了她的手上,但并没有融化。美眸放直而划下更多的深色,她幽凉的道:“其实,雪是可以不融合的,若果你让它孤独的掉落手中的话,那么,它就会凋零。若是所有雪都拥抱着它,它怎么会化成水蒸气,再度逃回天空的怀里?你懂我的话吗?我现在就像是上面飘下来的雪花一样,无依无靠,等待人的接住。若是惜雪之人,就会用办法留住它,若是遇到不珍惜的人,我只能逃向别的怀抱。雪可以等人,但是,人是不可以等人的,有时候错过了,就会是一生。在我再痛苦,再艰难的时候,不你把我捧在手心里,我的情已经归属在等雪下的那个人。”
君凌风刚想去碰她手内的雪,她的手却微微放开,雪从掌连掌的缝隙下漏下,没给他触碰的机会。“看到了吗?曾经有很多给你了解雪的机会,可是是你没有去在意过。等到想起来的时候,雪也已经离你而去了。”
君凌风似懂非懂,“不是这样的,只是我和雪去不到一个追逐点,所以我才接不住它。”
她淡淡的扫了他一眼,毫无感情波动。“那也是证明你与雪有缘无分。”
“我看未必……”一道柔软的声音突然出现。
慕轻纱和君凌风都转过头去看着花锦。
其实这些天时,花锦都把君凌风的痴傻看在眼内,心内也细细想了好久,才忍不住要出现。
“慕姑娘,雪不是一直都在承载着君大哥吗?”花锦指了下脚下,又道:“雪不但包容的君大哥,还对他不依不舍,片片亲近着他。也只是因为君大哥的情感,而不过融化在手心的感动罢了。像我,我接住雪,雪怎么都是不会融化的。”说着,花锦便缓缓的伸出手来,几粒雪花悠悠的停在她的手心,确实并没有融化。
大概,她的手套下装了冰块。
慕轻纱不以为意,“雪也有不下的时候,雪也有要放弃的时候,就像它放弃了夏天一样。”
“雪是那么的多动、灵变,就连雪都不了解自己。这一场的到来,只为义无反顾的投入大地的怀抱。”花锦话下意思是,把木青比喻成雪,而她此刻对自己的情感开始迷茫,开始在迷途中徘徊。最后,终究是放不下君凌风。
花锦算不算在对她挑衅?“那你也肯定有办法让风筝飞在空中了?”
“可以试试。”花锦思忖了一下,然后从怀内拿出一块薄纱。“公主,你想在风筝上写什么,我可以在上面绣上,然后,它就可以带着情感看天地浩大了。”
花锦真的是她的克星,两人的命格撞在一起,还不停相冲。遇到她,倒霉的都是自己。如今,倒成了她心内的蛔虫了。花锦不来的话,她就是这么示范给君凌风看。
再望向君凌风的时候,慕轻纱看着他似懂非懂,却沉然受伤的眼神,她撇开了眸子。“人也会像风筝一样,遇到爱,漂浮无终点。一旦手中的线断了,就会随风离去。而若是把更多的线缠住风筝,风筝却因为沉重,束缚了太多而飞不起来。君凌风,你可以把”
“风筝可以没有线,线也可以没有风筝,但是却是因为人讲它们牵连起来。这种关系,怎样都改变不了。”
她不以为意,毫无表情。“若风筝逃脱了线之后,就把自己交付给另一条线呢?”
花锦定定的看着慕轻纱:“风筝随风而去,就会被风吹散,被雨打散。而线离开了风筝也开始找另一个风筝,但是线依旧会断。因为它身上已经为别的风筝打上了结,再也不能像以前那样坚实。”
君凌风走上前,抓住了她的手,诚恳的道:“线没有了风筝会好难受的,线也不忍心再让风筝在外飘荡。”
若不是看到那双眸子还是虚散着,她一定以为他已经突然好了。
“你放手,还有一个测试呢!”君凌风这次倒是肯放开手。慕轻纱侧过身不看他。“那天下的星星、月亮呢?花锦姑娘,你要怎么给我?”
“花锦除了觉得可以在水内看到摸不到,镜中花水中月外,实在想不到了。慕姑娘,你心内其实已经有了答案了,不是吗?”花锦莞尔一笑。
慕轻纱照旧不以为意。“众星拱月也不过只是因为只有一个月亮罢了。若是这个世界有更多的月亮,星星也就不会围着月亮了。”
“慕姑娘,这个问题,其实花锦说得多,你也会觉得我可笑罢了。在星星眼内,月亮永远都是最特别,最独一无二的。就算太阳能比月亮散发到更灿烂的光芒。但是,星星只是喜欢那点点微光,淡淡而温馨。”
“花锦姑娘,世事不是你所讲的几句就能化解。若是这样,皇帝也不用当了这么久了。”
“总有下台的时候不是吗?”花锦也渐渐脱离了世俗观念,她本是一个小丫鬟,只不过遇到了命中的爱人而发出了蜕变罢了。
“花锦,我之前那么帮你,你现在居然处处和我作对。我都不计较你以前老是做戏陷害我,现在倒是又来为我的事凑上一脚。花锦,你做的适可而止吧!”不能怪她迁怒于花锦,因为有花锦的地方,也总是她和君凌风感情特变的时候。
花锦凑到了君凌风的耳边,说了一句话。而后,又朝慕轻纱勾了抹歉意的笑,黯眼道:“慕姑娘,对不起,我还是太多管闲事了。只是君大哥帮过我太多了,我才会……或许我一直让你都很困扰,以后尽量不会出现在你的面前。”
花锦走了几步,却又顿住,转过头来说:“慕姑娘,我差点忘了。有客人要找你,请你有空就到青云院南边最后那件厢房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