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样?”迅速将自己位置让给女祝巫的古娅抑着耐心看女祝巫做完检查,方才开口询问。
“宫口还未全开。”女祝巫神色镇定的回道。
“都流这么多血了怎么还没全开?”古娅质疑道。
“这是王妃的第一胎,王妃是练武之人,宫口比寻常女子要闭合的紧密,开口自然亦比寻常女子多费时辰。”不时查看女登生产状况的女祝巫无奈的对古娅回道。
躺在草铺上的女登咬牙忍着痛,第一次知道,武力对于生孩子来说是没有一点助力,该痛的时候一点也不比寻常女子减弱半分,时辰上亦无法减免半刻,生产的时候反过了阻力。
石室里沉寂下来,娌子已被古娅打发抱着刑天离开了,婵兒跪在女登的头边,不时为女登揩拭去额头的汗滴。
一阵笙簧乐声传来,石室里的人均都明白,这是少典王与附宝的昏仪要开始了,婵兒第一次觉得由羲帝与娲皇创造的瑟簧之音是那么的扰人。
石室逐渐转为昏暗,在古娅正欲起身时,石室口传来温暖与光明。
“谁在外面?”古娅看向石室口燃起的篝火,扬声问道。
“王妃保重,属下等在外面静候王妃喜讯!”外面传来稷人、麻刳、麦跋、黍然与菽己的声音。
“都这许久了,怎么还无动静!”已过了半日,见女登抽气不断,下面却仍没有动静,古娅不由焦急出口。
“应该快了,胞水已下“女祝巫犹豫着道。
闻听女祝巫言语中的迟疑,古娅疑惑的看向女祝巫,女祝巫则紧盯着女登的下体。
又是一个抽气,女登咬紧牙关忍着再一波的疼痛袭击。
“王妃,实在痛您就呼上几声!不要强忍啊,您这口里都溢血了。”婵兒双眸含泪,为女登揩拭去唇角的血液,。
“王妃,您饿不饿,我来取块肉干,您忍痛吃点,吃饱了好有劲产下少君!”古娅只询问却不要女登回答,站起身来,取了些肉干。
“古娅,现在什么时辰了?”女登闭目缓慢嚼着古娅乘隙塞入自己口中的肉干。
“已到亥时了,王妃勉强亦要多吃些,吃饱了方有劲诞下少君……”古娅趁机又塞入女登口中一块肉干。
“恭祝大王与王妃海枯石烂,同心永结……”震耳欲聋的山呼声传来。
“大王与附宝妹妹的昏仪完成了……”女登喃喃道。
“王妃,王妃使劲啊,胎儿快要出来了……”女祝巫大声呼道。
“啊!……”双手握紧,紧密的阵痛到来,女登发出撕心裂肺的第一声痛呼。
“下来了吗?”就着门口的篝火,古娅看到红呼呼的一团肉在女登腿间。
“啊!不好,胞衣先落地!”女祝巫怔怔,女登双腿间迅速被汹涌的鲜血掩盖。
女祝巫陡然站起身来,冲着石室外跑去。
“稷人,拦住她!”古娅一声大喝,石室外的稷人一把抓住双手被鲜血沾染的女祝巫。
“快,快去禀告大王,王妃胞衣先下,血流不止,是要保孩子还是要保大人!”被稷人拉住的女祝巫惊慌催促。
“不准去,保王妃!”石室里清清楚楚闻听到外面的对话,惊慌失措的古娅顺心吐出口中的话。
“不,保孩子!”女登虚弱的睁开眼睛,将手探向猛然站立的古娅。
“噗通”一声,古娅跪在女登面前,双手握住女登的手,哽咽道:“王妃,您一定要保重……”
“还不快去,出了事你我都脱不了干系!”石室外的女祝巫跺脚催促发怔的五人。
稷人手一松,女祝巫从稷人的手中挣脱开来,似乎恢复了些镇定,对着五人嚷道:“快去,让大王做决定!”自己则转身返回了石室。
“听我的令,保孩子!”没有听到外面应声的脚步声,女登明白众人的心思,硬撑起半截身子,用尽全力,对石室外喊道。
“不,王妃,您一定要好好的,孩子以后还会有啊!”古娅哭着张开双臂,似乎这样能堵回女登刚说出口的话语。
“怎么办?”石室外,麻刳与麦跋手足无措的团团转圈。
稷人、黍然与菽己却沉默不语。
“我去将此事禀告老巫王,看老巫王那里有没有能救王妃与少君的办法!”转圈的麻刳忽然站定,对着稷人等道。
众人沉默,不知这个方法是否正确。
“快去啊!王妃出血越来越多了……”跪回女登腿边的女祝巫扯声对外面喊道。
麻刳一着急转身就跑。
“救王妃,你有方法救王妃是不是!”古娅一把抓住女祝巫。
“若救王妃只能探手进去将胎儿取出来,这样看王妃的血能不能止住。”女祝巫硬着头皮回道。
“不,救孩子,古娅,我是你一手带大的……女登求你,再带大女登的孩儿……”女登气息越来越虚弱。
“不,王妃,古娅不能没有您啊……”古娅放声泣哭。
“怎么回事?”石室外传来众多的脚步声与少典王的询问声。
“大王!”满手是血的女祝巫再次冲出石室,对着少典王“噗通”一声跪下:“大王,王妃胞衣早下,流血不止,再这样下去恐母子难保,请大王速做抉择!”
“怎么会这样?”少典王的话让人听不出是什么意欲。
“大王,王妃腹中是太阳神转世,请大王毋庸考虑!”老巫王“噗通”跪在少典王面前。
“王妃成昏三年方才有孕,此胎又是神子降世,自然迎神子!”各部落首领闻听老巫王如此说皆对着少典王下跪统一谏言。
站在现场的只有少典怀中的附宝,少典王的妹妹芸姬公主与貙秉,还有呆滞着似乎没有料到如此结果的麻刳以及稷人。麦跋等五人。
越过芸姬公主与貙秉,少典王将目光投射到满脸担忧的麦跋等人身上:“你们的意思呢?”
“大王,王妃为有熊立下赫赫战功,还请大王多多怜惜!”五人“噗通”齐声跪下,齐声谏言。
“所以呢?保大人?”少典王似玩味般的盯着五人。
“保……”五人高举着拱手之态,却说不下去,在这子嗣大于一切的世界,如何能说出保大人的话来。
“快说!”少典王没有给五人思考的时间,大声呵道。
“留子嗣!”五人异口同声,额头同时触地,稷人与菽己眼泪滴落到地上。
“貙秉,你的意思呢?”少典王意欲不明将目光投向嘴角呈现讥讽的貙秉。
“回大王,自然是子嗣为重!”貙秉从善如流的慢慢跪下,对少典王拱手谏道。
“宝儿,你说呢?”少典王抬起伏在自己怀里泪流满面的附宝。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大王的决定定然是最正确的……”附宝哭着哭着忽然晕倒在少典王的怀里。
“留子嗣!”少典王伸臂抱起附宝,大步离去。
女祝巫用胳膊抹了下额头的冷汗,慌忙转回石室。麻刳等人无法抑制的嚎出声来。
“哭什么!你们不是选择了保子嗣吗,大不了你们的女君去了,你们再好好侍奉你们的少君就是!”貙秉烦躁的站起身来,对着五人大喝。
五人抬起泪流满面的脸,对着貙秉怒目以视。
“看什么?不服?有种就过来挑战,怎么?不敢呀?真是只会躲在女人身后的孬种!”貙秉肆无忌惮的向五人挑衅。
“啊!……”麻刳再亦忍不住了,冲上去对着貙秉轮起了拳头,只是还没沾貙秉的身,便被貙秉一脚踹到地上,地下的其他四人不愿意了,一起围了上来,六人顿时混战到一起。
石室里,古娅伸开双臂挡住手拎骨撬进来的女祝巫“出去,你给我出去,王妃不要你接生了,滚,你给我滚……”如疯了将女祝巫朝石室外攘去。
“古娅,你这是做什么,我也不想啊,你再拖延下去,王妃与少君一个都保留不了!”女祝巫边劝着古娅边左躲右闪。
“古娅!住手,保孩子,以后孩子还需要你照顾……”女登虚弱的想撑起身子,动了半天却徒然的放弃,只能对着古娅虚弱的喊道,只是她的声音已传不到古娅的耳际。
将被吵闹声无法入睡的刑天递给稷人几人,娌子在女登的身边跪下,攥着女登的手哭道:“王妃,您就别管古娅了,王妃,您要是不在了,娌子定随您去,到了下边,娌子还侍候您……”
无力掌控失控的场面,两滴清泪从女登的眼角流下,此时此刻出现在女登脑中的却是刑任手持石棱破开喜妹腹部的情景,转而又想到自己在深渊边上对刑任夫妻的誓言,想起红日入怀,想起神秘的山洞,想起伏羲八卦,女登心中默默念道:“易有太极,是生两仪,两仪生四象,四象生八卦。太极就是一,是道,是天地未分时物质性的混沌元气。太极动而生阳,静而生阴,是生两仪,一阴一阳就是两仪,阴要顺转,阳要逆转,阴顺阳逆,阴顺阳逆……”
女登心神一动,闭上眼睛,一股若有若无的真气在体内流转,女登耳朵再亦听不到喧杂的吵闹声,只是用心用神智用丹田气流去推演太极八卦,渐渐的女登亦感受不到腹部疼痛,只感觉全身的气流、血脉、肌肉细胞组织都在沿着天地定位,阴顺阳逆的八卦方位在流转。
嘭!
一声巨响,犹如天在崩地在裂,石室在摇晃,火把全熄,大地陷入如墨的黑境。
“王妃!王妃……”在大地晃动之时,在众人慌不所措之际,古娅放开女祝巫,凭着记忆中的方向凄叫着向女登爬去。
时间仿若过了许久,又仿若只在刹那,在古娅摸到女登的那一瞬间,石室里出现一丝光亮,逐渐变强,继而亮如白昼。
石室外在大地摇晃时跌倒在地的众人震惊的发现红日已替代刚挂上天际的启明星,黑夜变成了白昼,鲜花盛开,鸟雀齐鸣,山涧有泉水在流动,处处闻听百兽在欢腾……
“哇……哇……”
石室内,古娅婵兒娌子顾不上震惊,在女登的双腿之间一个刚诞下的婴儿哭的正精神有力,再看向女登,面色红润,双唇蠕动,似乎念念有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