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3年的2月,在广州,“非典”占据了报纸的主要版面。“非典”全名叫“非典型性肺炎”,后来又有了英文名字“SARS”。而当时的北京,还只是听说广州正在流行“非典”,这就好像遥远的美国发生了地震似的,只是一条新闻而已,无关痛痒。3月中旬起,渐渐的有小道消息说,北京好像也有非典了。
林荫去医院复查的时候,主治医生殷大夫突然跟她说:“你的伤没什么问题了,伤口愈合很好。就是半年之内,最好不要劳累,也不要干重体力活。最近北京情况不太好,以后别来医院了。有什么事你给我打电话吧。”
他拿出一张化验单在背面给她写下手机号码,林荫比较奇怪,“殷医生,发生什么事了吗?”
“嗯。”他把纸条递给她,“你身体还比较虚弱,最近就不要出门了,感染什么细菌就不好了。”
她接过纸条,问他:“你是说“非典”吗,有那么严重吗?”
殷医生笑了笑:“有点严重,还是小心点好。”
他的病人还很多,林荫也不好多问,就回去了。
回到家里,她就去网上搜索,网上没有太多的消息。有的也只是在说广州和香港,其他地方好像都没有提到,更不用说千里之外的北京了。“肺炎”不是吗,现在医学这么发达了,肺炎打点消炎针不就好了吗?可是,因为婆婆以前也是医生,庞淑华听了殷医生的话以后,却重视起来。她知道即使是”肺炎“,真正传染起来,也是很危险的。她还是果断说服林荫和杨洋,将西西请假带回老家去了。
没想到他们离开后不到一个星期,卫生部正式召开记者招待会,宣布北京成为“疫区”。同时还宣布广西、湖南、山西、四川都出现疫情。截止到3月31日,共报告非典型肺炎1190例,其中广东省1153例,北京市12例,广西自治区11例,湖南省7例,山西省4例,四川省3例。共发生死亡病例46例,其中广东40例,北京3例,广西3例。北京死亡率达到40%,而且全是医护人员。整个北京城里霎时紧张起来,各种消息满天飞。都说北京不止这些人,因为“非典”是近距离呼吸道飞沫传播为主,也就是说,你的一呼一吸之间,就会感染上非典细菌。已经发现的只是一小部分,不知道多少人染上了,国家是捂不住了,才召开发布会的。
林荫现在已经三十二岁了,1976年唐山大地震的时候,算是离她最近的一次大灾难了,但是她那时还小,什么都不记得,就是觉得地震棚好玩。她还从来没有这样身处一场灾难之中。(当时的车祸她也因为晕过去了什么都不记得了)。
北京开始处于恐慌当中,有人开始抢购日用品,口罩、消毒液更是成为畅销品。药店里的药也基本销售一空,只要有人说什么能管用,立马被抢购一空,无论是维生素还是泡腾片,都成了紧俏商品,同仁堂的中药更是供不应求。人们开始拼命的洗手,洗衣服,就连洗手也出了标准的洗手宣传画,可以与进手术室的医生洗手流程进行比美。人们开始戴着十六层纱布口罩,隔着两步远说话。但是“非典”还是象瘟疫一样蔓延开了。
4月22日,北京市急救中心开通10条非典咨询热线。当天,北京最新疫情为非典病例588例,死亡28例,疑似666例。
4月24日,西城区决定于4月24日零时对人民医院实行整体隔离。这是全市第一家实行整体隔离措施的单位。北京市中小学开始停课2周。
4月25日,北方交通大学、中央财经大学生宿舍楼实行隔离控制措施。
北京城的进出都要经过严格的盘查,每个人都要测量体温,超过38度立即隔离。实际上,离开北京回到家乡的人,也要被隔离十五天以后才能回家。所以北京城基本是一个孤立的城市,好像每个人都是瘟疫似的。家里人不放心,妈妈每天都要打电话来,有一天林荫在卫生间里,接电话稍微晚一些,把妈妈吓得要命,还以为她出了什么事情。“儿行千里母担忧”。她的妈妈每天给她打电话,而她呢,每天给儿子打电话。好在家乡没有出现一例非典,还算比较安全,否则她还不知道怎样的担心。
外面风声鹤唳,在家里面,林荫和杨洋却意外的更贴近了。开始的时候,杨洋还上着班。他怕林荫一个人在家里害怕,每天在msn上跟林荫聊外面的传闻和小道消息。他每天很早就回家,他不让林荫去买菜,人多的地方,他都不让她去。菜和日用品都是由他去超市买,每次他回家,都站在门外,把手上的东西放进门口,然后用湿毛巾把自己拍打干净。进门后把外衣都挂在门口,然后就是到卫生间洗手。两个人一起做饭,一起吃饭,饭后就一起下棋、看书。杨洋比较擅长围棋,但林荫却只会下五子棋,而且下得还不错。两个人经常激战一番,杨洋这个毒舌派掌门人经常在嘴巴上欺负得林荫哇哇叫。一切好像真的回到了从前,回到他们刚谈恋爱的时候。
夜晚,他们相拥着入睡。就算天塌了,他也会是她最后的依靠。所以她安心的睡着,他们的呼吸好像都变成了同一频率。
五一的假期由一周变成两周,很多单位都不上班了。楼道里的消毒液的味道越来越浓,每天都要喷上三、四遍。电视里每天公布着新的数字,不断刷新着记录。无数人都在默默地祈祷:千万别再死人了!但是人们的愿望屡屡落空——死亡人数日复一日地直线攀升。这种锥心刺骨的日子,一直延续着。
一天,林荫想趁中午人少的时候,去门口买报纸和杂志,顺便去水果摊买点水果。经过二号楼的时候,看见蓝灯闪烁,一辆救护车停在二号楼三单元门口,几个全副武装的医护人员正从单元楼里抬出一副担架。担架放到车上后,车子呼啸而去。居委会马上就开始对二号楼进行彻底消毒。而她的腿霎时就软了,什么都不敢买了,回到家里,开门的时候,手都是哆嗦的。
她打电话告诉杨洋,二号楼好像出现非典了,救护车已经把人拉走了,她很害怕。
“别怕,我马上就回家。你等着我。”
他的声音是低沉而又安全的。
她坐在沙发上,等待着。她想起张爱玲的小说《倾城之恋》。
……在这动荡的世界里,钱财、地产、天长地久的一切,全不可靠了。靠得住的只有她腔子里的这口气,还有睡在她身边的这个人。她突然爬到柳原身边,隔着他的棉被,拥抱着他。他从被窝里伸出手来握住她的手。他们把彼此看得透明透亮。仅仅是一刹那的彻底的谅解,然而这一刹那够他们在一起和谐地活个十年八年。
他不过是一个自私的男子,她不过是一个自私的女人。在这兵荒马乱的时代,个人主义者是无处容身的,可是总有地方容得下一对平凡的夫妻。
香港的陷落成全了她。但是在这不可理喻的世界里,谁知道什么是因,什么是果?谁知道呢?也许就因为要成全她,一个大都市倾覆了。成千上万的人死去,成千上万的人痛苦着,跟着是惊天动地的大改革……流苏并不觉得她在历史上的地位有什么微妙之点。她只是笑吟吟的站起身来,将蚊香盘踢到桌子底下去。
传奇里的倾国倾城的人大抵如此。
到处都是传奇,可不见得有这么圆满的收场。胡琴咿咿哑哑拉着,在万盏灯的夜晚,拉过来又拉过去,说不尽的苍凉的故事──不问也罢!------
2003年6月24日,北京正式解除“疫区”。
2004年10月18日,康文杰的公司正式在NASDAQ成功上市,造就了一批年轻的千万富翁。而他也登上当年福布斯排行榜,成为排名中国第三十二名的亿万富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