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古山……”我冷哼了一声,声音里却是无奈。
古山这一招极是狠毒。虽然他来陷害我,与欧阳毅毫不相干,但是这样一招认,欧阳毅与其他一些学子,却必然要承古山的人情。这下子,我想要招欧阳毅为己用的计划,是泡汤了。不但如此,本着同仇敌忾的原则,延川书院的学子,明辨是非的,虽然不至于仇恨我,但是将来仕途之上,我定然会面对来自延川书院的阻碍。这种阻碍不一定是特意的,但是顺手来一下子,就够我头疼了。
风行烈笑道:“管那么多做什么。延川书院就是将你当做仇人又怎么了,你还怕他们不成?哦,对了,你怎么想起要将欧阳毅那群小子收为己用?”
我苦笑了一下,说道:“风公子,我家的大少爷!您老人家是真不管事还是假不管事?我不过是区区一个学子,就要遭受这么多暗算了,将来还得了?人在官场,身不由己,能多一个助手少一个敌人的事情,何乐不为?”
风行烈看着我。片刻之后才说道:“你知道暗算你的人是谁了?”
我咬牙道:“原先还以为,敌人或者来自江湖,因为之前采用的,都是无耻的刺杀手段。可是现在这一出,却是让我看明白了!这对手,不是来自江湖,而是来自朝廷!”
“朝廷?”风行烈重复了一句,说道,“是,如果不是来自朝中高官的指示,这个李珉宇李县令,无论如何也不会将你置于死地!在取了你做案首之后再配合古山来暗算你,恩变成仇,这事情是不合逻辑!唯一解释,那就是李县令录取你之后才得到上面的命令,要他配合古山!”思考着,却摇头说道,“可是,我觉得还不对劲……你虽然有些才华,但是连个秀才都还不是!那对手,哪里用得着这样对付你?再说你之前并没有进入官场,不过是一个小小的青楼小厮而已,刺杀就已经开始了!”
我怔了怔。是的,能调动一个县令来对付我一个小小读书人,非常人所能。在我与东门的讨论中,最大的嫌疑人,无疑就是现在的太子殿下。只是东门与我都没有点破而已。
可是,从另外一个角度来看,这件事情,却不是那么简单!
是的,我有才名,而且才名已经外扬。但是无论如何有才,我都不过是一个小小的没有任何功名在身的学子!根本不构成任何威胁!为了我这样一个不构成威胁的小人物,搭上一个县令的前程,不是合算的生意!
沉思片刻,我站起身,突然向风行烈鞠了一躬。风行烈吓了一大跳,连忙闪开,笑道:“你做啥?”
“我知道,风家,作为朝廷的枢密使,一定有自己家族的人手与探听消息的渠道。”我看着风行烈,声音里有些迟疑,终于说了出来,“我想借用一下,调查一个人!只是……要将你家牵扯进去了。”
风行烈苦笑道:“你读过孟子没有?你知道那个五十步笑百步的典故没有?如果你的敌人是真的来自朝廷,那么,没人会将你与我分开!毕竟,我与你同居了这么多时候!”
说起“同居”两个字的时候,风行烈又露出贼忒兮兮的笑容。我狠狠拧住了他的脸,说道,“还笑!我居然跟一个女人定亲,这笑话,够流传个几百年了!”端正了脸色,苦笑道:“能不能说服令尊,还是一个难题。”
“其实,要调查古山,不一定要用我父亲的人手。”风行烈嘿嘿一笑,说道,“你忘记了,我身边还有几十个护卫。古山在延川书院教了几年书了,书院之中,熟悉他的人,大有人在。书院之中,也定然留着他的材料。我派人走一趟,偷出来瞧瞧。”
风行烈一番话说下来,倒是有条理得紧。我笑道:“原来你还真是干这个的材料。”
风行烈笑嘻嘻的去了。接下来的日子,也没有多少可记叙的事情。不过是与同年考中的学子们,会会文论论经义准备一下接下来的院试而已。院试是由省里派学政大人来主管。因为张潜渊的关系,我成了院试夺魁的大热门。再因为有三篇《六国论》摆着,我在延州的学子们中间,已经取得了极高的威望。无论去哪里,都有拍马屁的人在。顺带交代一句,我的三篇《六国论》,已经被好事的书生刊刻出来,到处散发了。看着林子陌笑嘻嘻送过来的《六国论》,我半晌无语。嗯,虽然不是我写的,但是我毕竟是花了背诵默写的功夫是不是?这三篇《六国论》的知识产权应该属于我啊,怎么我连一分稿费都得不到?
盗版啊盗版,实在害人!虽然我不在乎这么一点稿费,但是,被侵权的感觉,不爽,不爽,超级不爽!
三天之后,风行烈将探查出来的材料送来,我看着材料,半晌无语。
材料上,也没有其他消息。其中最紧要的,只有几个字。三年前,古山的一个学生叫秦飞连的,进京赶考中了进士,此后,就一直在京师中候补。去年皇帝陛下政变成功之后,这个秦飞连就担任了太子府的正字,一个九品小官。前些日子,这个秦飞连,曾经与古山有书信往来。
风行烈看着,闷了半晌,终于说道:“我进京去!”
我淡淡笑:“你进京去做什么?”
被我这样不冷不热的一问,风行烈不觉又是颓然,但是依然还是咬牙问道:“我要去问问……问问太子殿下,问问东方常青,为什么要这样!”
我将手中的资料,凑近灯火,点燃了,看着那火焰慢慢吞噬着我手中的纸团,脸上却是淡淡的笑容,道:“证据呢?没有证据,天下没有人会信你。堂堂太子殿下会下手对付一个小书生,说出去只是笑话而已。”
眼睛眯缝起来,我知道我的眼睛里,放射出的是冷厉的光芒。嘴角依然含笑,我淡淡的说道:“太子殿下这样看得起我,我自然也不能辜负这番信任。风行烈,你身后还有家族,今天下午,你就回京去罢。没有别的事情,不要再出京了。你反正也没有考出秀才,那官场的事情也不要管了,一个女孩子家,做事情还是低调一点才好。”
风行烈的脸色僵硬,冷声问道:“你说什么?”
我看着风行烈:“我是说,我要帮助我们的吴王殿下——夺嫡。你也知道,一旦卷进去,只有两种可能。一种是成功,从此风光无限,一种是失败,从此万劫不复。我现在只有我一个人,我不怕——但是你,不该卷进去,令尊大人,也不会许你卷进去。”
风行烈的眼睛也眯缝起来,不过那眼神里,却是充满着嘲笑的意味:“早些还问过你,你是否知道五十步不可笑百步的典故?我与你朋友一场,关系早就牵扯不清了——再说了,我跑出京城,与你与吴王殿下混在一块,这么长时间,父亲大人并没有干涉,你难道还不明白我父亲的态度?”
“令尊的态度?”我喃喃重复了一句,心中猛然升腾起了一种难言的激动,“烈,你是说……我能将你家引为同盟?”
风行烈笑了,换了一个舒服的坐姿,笑道:“不,我父亲的态度,永远是站在皇帝陛下一边。至于我,父亲大人允许我自己选择自己的辅佐对象。我还有一个堂兄,名叫风行云,现在已经是太子殿下的手下。”
“这样……”短暂的惊诧之后,心中升起的是极度的震惊,还有就是极度的佩服。片刻之后我才苦笑道:“令尊好算盘。”自己站在皇帝陛下身边,女儿放到吴王身边,而侄儿却放到太子殿下身边。无论这场战争谁胜谁败,站在胜利者一边的那个,总能保全整个家族。至不济也能保全家族主要成员的性命。
这才是真正的政客,真正的狐狸啊。
突然觉得风行云这个名字有些熟悉,却想不起哪里听见过。
风行烈笑了:“我堂兄的名字,你听着熟悉不是?不错,就是与浅绿姐姐交往的那位。”
想不到这个始乱终弃的家伙居然是风行烈的堂兄,我目瞪口呆,片刻才说道:“原来你对浅绿姐姐好,是想给堂兄补一下当年的过错……”
风行烈叹了一口气,说道:“当年我父亲站在皇帝陛下身边参与夺嫡,极为危险。为了保证家族不至于全部都赔进去,我父亲以族长的身份,将堂兄驱逐出了家族。堂兄落魄,幸好有浅绿姐姐相救。”
“你那个堂兄,后来却做了始乱终弃之徒。”
风行烈苦笑道:“当真是始乱终弃么……人在官场,身不由己。堂兄也本想将浅绿姐姐接出青楼,但是我父亲阻止了。”
终于明白其中故事。涩声说道:“你父亲两年前风行云中进士的时候就知道,如果皇帝陛下获胜,下一代也要争夺,就将风行云放到现在的太子殿下当时的世子殿下身边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