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为何不学琴?试了大半年,最后竟选了戏班子里的胡琴?”白亦拿着苏孟瑜的二胡试着拉了拉,难听!
“出去的时候不方便带着!”苏孟瑜嫌弃的撇撇嘴。
“出去?去哪儿?那你可以学吹箫啊?”白亦不解。
“……”苏孟瑜心里骂:你才吹箫,你全家都吹箫。
“瑜娘子,简娘子到了!”红丫进来禀告。
门边出现一个三岁的小姑娘,身穿鹅黄色常服,梳双平髻,一双流盼生光的眼睛洋溢着喜悦,颊间隐隐泛起一对梨涡,樱桃般红润的小嘴正吐出甜腻腻的声音:“莲娘拜见白先生、瑜姐姐!”娇俏的小人儿规矩的福了福:“父亲让我给白先生送酒来!白先生身子安好?”
“三年已过,不碍事了,有劳,代我谢谢简先生!”白亦接过酒壶回房去了,这三年多亏了简书华酿的梨花白,他的一双腿算是保住了,寒症也没有复发。
“爱莲,你来的正好,看,新到的石榴!”
简爱莲收回失望的目光,走到桌旁坐下,接过苏孟瑜递给她的石榴,转了转眼睛问:“瑜姐姐,白先生不喜欢我吗?”
苏孟瑜心里一动笑嘻嘻的问:“你想要他喜欢你?”
“我明年就四岁了,想……”简爱莲一直很羡慕苏孟瑜能进苏学,心里想着自己能给白亦留个好印象,可是跑了几趟,毫无收获,转而想让苏孟瑜帮忙求情:“瑜姐姐,我想跟你一样!行吗?你会帮我吗?”
“你想进苏学?”苏孟瑜问:“简先生能同意吗?”
“父亲呢,我自有办法,只是白先生……”
“我想他必定会说于理不合之类的,苏学如今仍在进学的学生有七十多人呢!七十多个小郎君!”苏孟瑜想了想问:“爱莲,跟我一起种棵梨树吧?”
“种树?”
“嗯,为白亦……种棵梨树。”
“为白先生种树吗?好是好……只是我这么小,恐怕帮不了你什么忙,不如我叫上表哥一起来帮你吧?”
苏孟瑜看着她点点头,笑道:“吃石榴吧!……甜吗?”
第二天一早天还没亮,苏孟瑜和红丫就照例起床往练武场去了,苏孟驷已经在等着他们,四岁的小子穿着青色的常服,散着发站在秋日的晨风里,像极了一个人。“瞧,我们的小四又变身小白了,哈哈……”苏孟瑜跟红丫调侃着。
红丫已经九岁了,虽然早已习惯苏孟瑜时不时说出的奇谈怪论,此时也微微红了脸提醒:“瑜娘子,小点声,小郎君会听见你笑他的!”
碧水归乡,白亦很自然的就接手了苏孟驷的生活,起初的时候周妈妈安排了一个小丫头过去帮忙,却被白亦拒绝了,好在碧水一直给苏孟驷喂的米汤、牛乳、羊乳的制作方法并不复杂,白日里由苏孟瑾和周妈妈帮忙照顾,夜里便跟着白亦。
长大些时,苏孟驷就常常坠着白亦一起去苏学,白亦授课,他便睡觉;白亦巡堂,他便学着白亦的样子跟在后面踱步;白亦监考,他便坐在白亦膝上把眼睛瞪得大大的;白亦惩戒学生,他便脚底抹油——开溜。
一晃眼,白亦竟将苏孟驷拉扯到了四岁,进入苏学。穿上青衫的苏孟驷俨然一副小号白亦的风姿,众人所见无不称赞,使得苏孟驷甚是得意,索性散开头发学个彻底,好在他的发质不错,用苏孟瑜的话说:这副皮相勉强能看。
碧水一去三年,毫无音信,果然像苏孟瑜预感的那样并不简单,逢孟姬忌日,白亦必然守着她寸步不离,甚至连孟姬三周年立碑这样的大事,苏战都以她身体不好为由,命她和白亦留守将军府。
苏孟瑜不是没有察觉自己身体出现的异样,每当孟姬忌日的傍晚,她会格外小心,甚至叮嘱红丫不可离开自己,可是当第二日醒来,她躺在地上或者躺椅上,身边守着她的只有白亦,而她自己除了会感到身体在流动却并不记得之后发生的事情。
不是不知道这异样的严重性,可每当她看到白亦静静的看着她的目光,她就不再担心了,她觉得只要她问,白亦就会告诉她,可是她若不问,大家都会轻松些,既然碧水还没有回来,那她又何必自寻烦恼呢?
真正令苏孟瑜焦虑的事情不是身体而是时间,苏孟瑾已经八岁了,没有进苏学,苏战回府后就专门为她请了女先生,尽管几年来苏孟瑜常常粘着她,甚至夜晚也赖在她房里过夜,可是她还是看着苏孟瑾一天一天成了一个沉默寡言的人,每每看到苏孟瑾用担忧的目光望向自己,欲言又止,苏孟瑜的心里就更加担忧,到底她今世的努力还是没能让她们姐妹成为亲密无间的人!
三个人在练武场等了一会儿,不见苏孟生和乔奇果,就各自开始练功,苏孟驷还在蹲马步,苏孟瑜和红丫已经开始熟悉兵器了,天亮时,远远看见苏孟生和乔奇果带着一个人走了过来。
“哼……睡懒觉!告诉师傅!”苏孟驷不满的对两人说。
“是我想和你们一起练武,耽搁了!”来人客气的跟苏孟驷解释。
苏孟瑜打量着他,十一二岁的样子,浓密的头发梳的很整齐,用一根白玉簪挽在头顶,穿的是专门的练功服,手腕、脚踝和腰间都扎了绑带,黑色的布料上还织了暗纹,只是五官让脸上的肥肉挤得只剩下一枚悬胆鼻还算突出,身材肥硕,圆滚滚的肚子被腰带勒得格外滑稽。
苏孟瑜心想:这是哪个贪官家的纨绔子弟,不会想进苏学吧?
“这是舍妹、舍弟,请殿下见谅!”苏孟生对着“悬胆鼻”行礼,又转身说:“瑜娘、驷儿快来跟五皇子殿下见礼!”
五皇子?五皇子?五皇子?……寿王!
可怜的苏孟瑜在秋日的晨风中凌乱了!……重活一世啊,胡岸竟长成了这副模样!
想过会重逢吗?……想过的!
想过他会再次登基吗?……想过的!
想过不要再有瓜葛吗?……想过的!
想过要提防他吗?……想过的!
想过他这么肥吗?……这个真的没想过!
苏孟瑜用尽全身力气,挤出一丝清明,支撑着自己僵硬的对“悬胆鼻”笑笑:“早安殿下,很高兴认识你!”
说完就转身疾步走了,留下一地呆滞的人。
还是红丫比较适应她,第一个回过神来对大家福了福说:“瑜娘子还没睡醒,失礼了,失礼了……”尴尬的笑了笑追着苏孟瑜跑去。
“这是太子哥哥的……”
“不是!”
“还好!”
胡岸看着远去的身影心想:这次的差事还算有趣!
苏孟瑜坐在后院葡萄架下的竹床上,出神的看着头顶或紫或青的葡萄,听着自己如擂鼓般的心跳声。
他来了……是的,他来了!
他今生为什么会来边城?……不知道,也许一切已经有了变化吧。
会是什么变化呢?……希望是好的变化。
要去问问他吗?……不必了,还是提防他的好。
那要躲着他吗?……躲得过吗?
他怎么那么肥?……是啊,那么肥,真让人……失望!
“瑜娘子,你还好吗?”红丫轻轻走到苏孟瑜的身边关切道。
苏孟瑜迷离的望住红丫:“红丫,我很害怕!”
“害怕?”
“不,我很紧张!”
“紧张?”
“不,我很失望!”
“失望?”
“不,都不是,我很高兴,红丫,真的,我不骗自己,也不骗你,四年了,我第一次从心底里感到庆幸,感谢上天!红丫,我是真的感到高兴!”
红丫看着晨光里微笑的苏孟瑜心想:瑜娘子是个美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