决战终于就在眼前,昆仑上万名弟子在掌门元旭的带领下离开昆仑,只留了十几位长老和为数不多的弟子守山。修为深厚一些的弟子跟随掌门御剑而行,其余弟子则骑了快马,总共花了三天时间,所有人马便在离哀牢山两百里的地方汇集。再行了几十里,便见前面一处地界妖风大作,杀气腾腾,天地一色,混沌不分。元旭命了几名修为不错的弟子前去查看,不消一会儿便得回报,说妖皇已经在前面摆下一阵,阵前立幡,上书三个大字——万妖阵。
元旭听了倒吸一口冷气,当年在哀牢山时,他曾听月影提过万妖阵,此阵敛万妖之力而成,阵有四门,由四相把守,门内门外正如人间地狱之分,阵内有成千上万的妖怪精魄随妖风肆虐,入阵者一个不慎便会被妖气入侵,犹如万蚁噬身。当年月影提及时元旭当面即说此阵实属妖阵,劝月影莫再钻研,没想到今天两人却要在此阵中对垒,只是元旭对万妖阵也只略晓皮毛,说到破阵,却没有丝毫把握。
浩浩荡荡的队伍停下了步伐,暂时扎营。元旭唤了纯阳子和其他几位师兄弟,分别是道青,紫阳,厉刚,丹霞,共同商议破阵之法。
几人御了法宝飞到空中,远远观望,但见万妖阵四门大开,每道门内各守了一妖,正是当年上过昆仑的四只妖兽。阵中黑风肆虐,看不分明,阵中央更是一团黄雾,朦朦胧胧,不知其中详情。
回到营房,元旭和几位师兄弟都觉得此阵凶险,其中蕴含妖力惊人,万不能以强力轰开,否则妖力爆发,只怕方圆上千里的地方,都会变得寸草不生。虽然对其中详情不明,但所有阵法都以阵眼为核心,只要从阵门进去找到阵眼,再设法除之,这万妖阵也就破了。于是众人商议,元旭和纯阳子修为最深,各入一门,其他四人以二人为一组,各入两门,入阵后不管谁先找到阵眼,都以掌心雷为信号,通知众人。
商议完毕,当即行事。六人来到阵前,元旭率先入了青龙门,纯阳子人了朱雀门,道青、紫阳入了白虎门,厉刚、丹霞入了玄武门。
元旭一步跨进青龙门,但见门内立了一人,身高丈八,人身龙首,满身绿鳞,手中持了一把龙头剑,口中大喝:“管你是神仙菩萨,入得此阵,休想活命!”话音刚落,龙头剑已经直直刺来。
元旭不慌不忙伸手一招,一支拂尘出现在手中,正是昆仑至宝太乙拂尘。元旭漫不经心地迎着面前的剑将手中拂尘一挥,那来势汹汹的龙头剑突然偏了准头,斜斜剌向一边。绿鳞却也不意外,手腕一抖,那龙头剑的剑身突然弯曲,如一条小龙一般,剑尖又折了回来,再次刺向元旭。
“咦?”元旭略感意外,但也毫不慌乱,拂尘突然消失,手上却套上了一只银光闪闪的手套,两指一伸,居然稳稳地将已刺到面前的剑尖夹住,然后手腕一绞,只听一声龙吟,绿鳞手中的龙头剑脱手而出,剑尖立在元旭的指尖上,飞速旋转,最后逐渐停息。
绿鳞见被夺了兵器,突然身形暴退,忽地消失在黑风之中,廖无踪影。
元旭收了龙头剑,银手套化成了万千银丝,围绕在自己的周身,来回转动,仿佛形成了一道屏障,保护着元旭跨进黑风之中。
一进到黑风里面,顿时四周万妖齐吼,鬼哭狼嚎,无数恐怖狰狞的妖脸像一团团烟气一样,不断在身边呼啸而过。这些妖气颜色各异,有的是绿色,有的是红色,有的是五彩色,但不管是什么颜色,都无一例外地散发着浓烈的腥臭,不用想也知道,必定是带有剧烈的妖毒。到处肆虐的妖气一旦撞到元旭周身外的万千银丝,便发出味味声,本来洁白耀眼的银丝就会黯淡一点。显然阵中的妖气会吞噬法力,元旭不由皱紧眉头,看来必须尽快找到阵眼。想到这里元旭捏动法诀,浑厚无底的法力源源不断注进了银丝之中,顿时银丝上的黯淡之气褪去,周边的环境被照得大亮,不远处一团黄雾滚滚,一股浓烈无比的妖气从其中散发出来。
元旭估计这黄雾之中便是阵眼所在,正要发出掌心雷,突然心念一转,停住了手。就在此时,黄雾中传来一阵微弱的啼哭声,好像是有女人哭泣。元旭法力大放,周身的银丝变得更加耀眼,一步跨进了黄雾之中。
刚刚呼啸哭号的妖风突然消失,世界一片安静。一个身着白衣的女子正背身坐在一张石凳子上,低声地抽泣着。
元旭却没发话,先是打量了一下四周,发现自己正身处一个洞穴之中,这里一切犹如天然,石床石桌应有尽有,就连桌上的油灯,都是石质的,正是当年他和月影一起生活过的日月洞府。元旭扫视完毕,这才又把目光落在了那个女子的背上。
白衣女子渐渐停住了抽泣,缓缓转过身,幽幽道:“元郎,你终于回来陪我啦!”
元旭沉声道:“无极幻境,岂能扰我心志!”
白衣女子脸色一变,突然化为青烟,青烟过后,一个手持黄旗,冷若寒冰的女子坐在了石凳上,正冷冷地看着元旭。不用说,这女子正是已经变成妖皇的月影。
元旭见到月影,沉默良久道:“世事难料,因果难了,没想到我们会走到这一步。”
月影冷哼一声道:“还不都是拜掌门所赐!”
元旭叹道:“我已经弄清楚了,当年是我师弟抢走了孩子,不过是想拿捏住我的把柄。”
月影淡淡道:“哦?是吗?”
元旭一愣,显然是没想到月影反应如此冷淡,居然连孩子的去向都不关心,迟疑了一下又道:“没想到你居然能将人道和妖道结合,把本体转炼成妖体,虽不是大道之法,也可称惊世之举。只是这样做意义何在呢?难道你真的要与天下为敌?”
月影一声长笑道:“不做人做妖又怎样?与天下为敌又怎样?你管得着吗?”
元旭叹道:“可是我终究是要管的。”
月影幽幽道:“你想过没有,如果绿鳞不故意手软,你能这么快就找到阵眼吗?”
元旭一愣道:“总不至于是你想快点见到我吧?”
月影微笑道:“你也知道,这里是我制造的无极幻境,我放你进来就是要把你留在这里,其他人我回头再慢慢收拾。”
元旭心头一紧,不由为外面的情况担心起来。
月影接着道:“你我今日就在这里做个了断,但须有个条件。若是我胜了,留你性命,让你看看我是怎么杀光天下修道者的,若是你胜了,也不能杀我,我倒要看看你能不能做到所谓的斩却因果,得成大道!”
元旭苦笑道:“我除了依你,可有别的选择吗?”
月影冷哼一声,突然消失,“那你有本事就破了我的无极幻境吧。”一道声音逐渐飘远,只留下元旭一人,待在这诡异的洞中。
元旭知道这无极幻境的厉害,如果不破掉,那自己就会永远待在这个虚幻的日月洞府中,想到这里全身一振,万千银丝如箭雨一般爆射而出。四周的景象突然支离破碎,无数碎片漂浮旋转,每一块碎片上都是一面画境,正是元旭当初在哀牢山和月影一起时的若干画面,笑声、哭声、哀号声,吵杂声,不断响起,纷繁交杂,一波一波震荡着元旭的心头。
元旭心神不宁,想要凭法力将万千碎片一举击成粉末,但只要一凝聚真气,就会有碎片像飞刀一样射来,元旭只能忙于躲闪。真气凝聚得越多,碎片飞来的速度越快,而这些碎片并非实体,专伤元神,就连太乙拂尘化成的银丝也阻挡不了。
元旭疲于应付,无计可施,只好不再凝聚真气,周围的碎片也不再乱飞,缓缓漂浮。但这样一来那万千碎片上的画面却更加清晰地在眼前纷繁涌现,如走马观花一样映入眼帘。回忆的痛苦、美好、甜蜜、苦涩……种种滋味涌上心头,而每一块碎片里的月影,都如娇花一般楚楚动人,对自己眼波流转,万般温柔,元旭几乎无法自控,几欲投身那万千碎片中,和月影紧紧拥抱,长相厮守。
突然一个激灵,元旭回过神来,一身冷汗,知道自己深陷无极幻境,差点就迷失了心志,看来月影在这幻境里倾注了大法力,若不想办法破之,怕是真要永远沉沦其中了。想到这里元旭渐渐平复心情,仔细琢磨。这无数的碎片每一块中都是一个小世界,其中皆是自己和月影共同的回忆,正是这些回忆在纠缠自己,要想破除幻境,只有进入这无数小世界,逐个斩尽回忆,方能抽身。道理虽然如此,但每个小世界里都有一个月影,这就意味着自己要战胜无数个月影才行,这又岂是一件容易的事。
想到这里元旭心中百感交集,但也只能放手一搏,当下一声大喝,太乙拂尘所化万千银丝突然暴起,如钢针一般尽数扎入自己的身体。元旭双目紧闭,脸无血色,元神已经附在万千银丝上飘荡而出,争先恐后地飞进了周围空间无数碎片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