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不知不觉间过得飞快,自李青云走后已经过去了数个月,转眼已是寒冬。
连日来都阴沉着的天终于在这一日临近傍晚的时候下起雪来了。
玉竹坐在医馆里头,抬头看着屋外那寒风卷着漫天的鹅毛大雪,都吹进屋里来了。想了想还是起身掩了半扇门,否则就算跟前摆了炭炉,也经不住这寒风带着雪吹啊。
玉竹一贯怕冷,往年每每到了冬日里总是手脚冰凉不见一丝暖意,就算是坐在炭炉前头,也还是冷得直打哆嗦。但是今年过冬时,她却意外发现自己手脚不像往年那样冰冷,身体里更像是有个火炉一般,暖和了许多。
这大概便是她跟着李青云学习武功身法带来的益处。
心思念及李青云,玉竹不由愣了愣,李青云的身份,她后来从她大姐那儿得知了。
南朝堂堂的镇北将军,那又如何,临走前连个招呼也没有,真是白救他了——关于李青云走得悄无声息的这事儿,玉竹心里失落得都有怨念了。
原因很简单,玉竹才明白过来原来自己对李青云存了心思,只是这心思还未曾表露,李青云却远赴京城了,并且还是回乡,兴许日后再无相见的机会。更何况玉大姐在透露李青云身份时还特意说了句“那李青云将来极有可能会被选为公主夫婿”,自然更没有她什么事儿了。
一颗好不容易鼓起的花骨朵儿,还未来得及绽放,就面临着凋谢,怎能让人不怨念呢。
玉竹郁闷的叹口气,收了心思,将炉子里的炭火拨了拨,让它烧的更旺些,招呼着杨正过来烘烘火。
“阿正,别忙活了。大冷天的,快过来暖和暖和。”
杨正在分捡药材,听到玉竹的声音,回道:“还有一点儿就拣完了,我先拣完再说。”
自打杨正来了家中之后,玉竹觉得自己是越发的闲散了,因为原来好些她做的活儿都被杨正抢着做了,让她心里颇为过意不去。
眼下见着他衣衫单薄地还在那干活,玉竹看不下去了,直接走过去将人拖到炭炉边上,“穿的这么少,天又冷,回头冻出病来就麻烦了,在这坐着暖和暖和身子。”
杨正被她拉过来了,只好坐了下来,口中却还在念叨着药材,“可是我没拣完。”
玉竹也在炭炉边继续坐了下来,“药材先放着,不差这一会儿功夫。”
两人就这样坐在炭炉边烤着火,有一句没一句的说着话。
“阿正,上回那本《伤寒杂论》,你看得如何?”
杨正想了想,回道:“有些不大懂。”
“嗯,里头有好些医理,我也是不太理解。最好是自己能去南朝各地都走一遍的地方,只有经历过大大小小各种不同的疑难杂症,医术才会更加精进,这是我阿爹说的,我想这也是为什么会有行医这一说法。”
杨正觉得玉竹关于“行医”的说法解释的挺新奇,“阿碧姐是想远行么?”
玉竹摇摇头。
以往她倒是有过这个念头,只是被李青云一番话给打消了。远行与她而言,不怎的实际。如果她能像她大姐一样有幸遇上个愿意带着她一起出行的夫婿,那也许她还可以去许多地方走走看看。又或许她也是像二丫那样,嫁个勤恳的夫婿,然后生几个娃,从出生到老死一辈子都在这南湖县。
“南湖很美,清水村也很好,大家都很好,我就在这儿,哪也不去。”
杨正道:“那等日后我可以自己看诊了,我便去远行,遇上书上没有记载的疑难杂症,我就写信回来给你看,就如同你远行一样。”
玉竹笑了,“也好。若是遇上什么稀奇有趣的事儿,记得也写在信里一道说给我听。如此便多谢阿正了!”
杨正被她带着笑意的话说得有些不好意思地挠挠头,也笑了起来。
炉子里的炭烧得越来越旺,不时噼噼啪啪响几声。
杨正边搓着手,边瞧着外边,远远就瞧着玉墨披着蓑衣冒着风雪回家来了。
“我瞧见阿黄了,他下学回来了。”
玉竹探过头,往外看,“哪呢?”待看见了身影,“差不多是他。我去灌个汤婆子过来。”
玉竹灌好汤婆子回来,玉小弟刚刚进屋,斗笠和蓑衣还没来得及脱,就跑到炭炉前烤火。一边烤着火,一边还跺脚,嘴里念叨着:
“啊啊啊啊,可冻死我了。”
玉竹将汤婆子塞给他,“放怀里捂着。”伸手将他身上的蓑衣斗笠脱了下来。
“年关就要到了,先生可有说什么时候休假?”
玉墨哆嗦着回道:“先生未曾说,按照往年应该就是这几天了。可冻死我了三姐,这天寒地冻的,我都不想去书院了。”
玉竹觑了他一眼,“你若是有阿正一半勤快,在家能够帮忙干活,我就和阿爹说说让你读完了幼学就不再上书院了。”
玉墨撇撇嘴,“都怪阿正你,以往我三姐从未嫌弃我偷懒的。”
杨正笑他,“以前许是阿碧姐不兴说你而已。”
玉墨听了,作势生气,“好啊阿正,连你也帮着我三姐,咱俩还是不是兄弟了。”
“想要我不帮着阿碧姐,那往后你就得喊我阿正哥。”
“那可不行,咱俩可是同岁。”玉墨想也不想就否决了。
然后两个人就“若二人是兄弟,谁是兄谁是弟”争论了起来。
眼见着天暗了下来,玉竹心想着前两日二姐夫来信说是她二姐这几日身体有些不适,所以今日她阿爹便去看看。只是她阿爹是下午过去的,本就去的迟,又赶上大雪,今日怕是不回来了。
算来再过些日子,二姐就要临盆了。可是这天寒地冻的,眼下她身子不适,也不知到底是怎么了。
玉竹思念至此,默默起身。走到院子里,看向黑沉沉的天空。心里祈求起来:
阿娘,保佑二姐平安无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