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有些疏懒了,有时竟连自己都不愿相信。原因应该很简单,一切都因了入住了舒适的房子。安逸的生活能扼杀人的进取心,我对这样的情况会出现在自己身上简直难以置信。想到一个叫慵懒的词。也想到陕北窑洞的热炕头上头尾相接的蜷缩一团打呼噜的家猫。在停笔近两个多月的生活里,终于又在寂夜里开灯卧躺的静思。脑海里就又浮现出那只家猫四脚尽可能直立弓腰竖尾的画面。猫也有睡足的时候。这只猫活动筋骨后会跃下炕台去捕鼠的。觉得不提笔似乎有些说不下去的样子。万物生灵都有他们自己应该去干的事儿。
还是说房事。觉得中国的汉语委实的有趣了。这词语似乎能引发成年人的想象。但自己实在觉得没有理由避此讳而改用其他标题。关于自己与房子的事儿。我十分固执地把房事的标题给定下来。
有条件要上,没有条件创造条件也要上。这话是在上个世纪的某个年代十分流行的话语。也是在上个世纪的九十年代,自己却做了这句话语的积极的实践者。刚刚参加工作,拿着不足如今零头的工资,事业是一片空白。在进到无亲无故的城市工作,又要急着与相恋数年的妻子结婚。管谁去要房子?没房子就不结婚了?租房子,也算是创造条件吧。
在读大学的时候,同班的同学一直有一个疑问,那就是专科生算不算大学生的问题?同学间甚至拿此话来自我调侃。
不敢与妻子说起,自己常在心里自问,租来的家是不是家?
你无法体会一个小市民房东的势利与刻薄。前提当然是你有属于自己的房子,不在别人的屋檐下生活。男人倒也罢了,女主人的言行,那种居高临下,那种不知天高地厚的优越感,实在让人受不了。有时受了些许无名的气,当然是因了租房与房东的一些纠纷,当然是处处装傻让别人占便宜仍然不能让别人满意的境况。就常常想着委曲求全的话,问题是终究有忍劲不够大的时候,结果只能是一次又一次地搬家。十年中竟有四次之多。一颗漂浮不定的心就在这个城市里游走。好在人还算年轻,经得起折腾。
在慢慢的体会生存的艰难时,于是就特别迷恋起村庄,迷恋起无忧无虑不经事的童年。
有时待在老家几天不愿进城。跟父亲上山劳作,累了回家能赤了脚片子在院子里舒坦地走,想吼想叫地随了性子,那种心灵的熨帖很是令我受用。就常想,是这块土地,地球一隅的这一方小得可怜的土地,却是自己心灵到形体最为坦然的地方。
心里常想着房子,到了某个地方,便心里盘算怎样一隔分为几处,厨房客厅卧室的在心里布置得津津有味起来。可一想,觉得自己糊涂,毕竟是白日做梦。
害怕冬天。陕北的冬天有些生硬。那种硬度让人受不了,我这样的租房户的取暖成了极大的问题。土暖和天然气这些东西是老住户享受的,自己租房犯不着花那么大的代价。只好用火炉取暖。火炉取暖的最大的特点是火着起来,热得你汗流颊面,火一熄灭,便寒冷如旧。一冷一热的就常常感冒,老去跑了打点滴,心里便常常哀叹。偶然间看到一幅油画,标题是:穷人靠做爱来取暖。我就自况地笑。看着一家人冷得蜷缩在一张床上,我就心酸自责。作为一个男人,不能在如此宽松的市场环境下给妻儿创造一个舒适的居所,就觉得无颜至极却毫无办法。
也害怕闹肚子。在住了四年之久的那个三层筒子楼里,常常为上厕所的事儿提心吊胆。三家人公用一个厕所。所以我养成上厕所不能到太急的时候去。太急了,厕所往往有人。你得痛苦地在外面徘徊。自己在厕所还得防止憋急了的别人冒冒失失地往进闯,就竖起耳朵听,脚步声不对了还得干努地咳嗽几声。
“八月秋高风怒号,卷我屋上三重茅”。妻子有时偶尔用杜甫的诗来调侃我。她说,你们老杜家祖业浅薄,从杜甫开始就为房子的事儿犯愁。我就笑,哈哈大笑的自我解嘲。就又想起,穷人在笑的时候往往是想哭的。
房价是个永远令人无法作合理想象的东西。一次一次地错过了机会,回过头来就哀叹不能该出手时就出手。有人说跟领导打交道得装傻。我看买房这事儿也得装傻。当你回过头来看时又觉得精明过人啊。自己就常常检讨,是精明过于所致?但我觉得自己还是囊中羞涩所致。
十岁的儿子居然在家常常提起同学甚至朋友的小卧室、小天地,言语间的那份欣羡,我看在眼里,急在心头。望着活泼可爱儿子的身影,我不止一次地在心里说,儿子,爸爸无能,让你受委屈了。妻子也每每听了这样的话,久久地沉默不语。
一个旅途中险象环生的行者,在没有到达绝对安全的地方,是闭口不提那份提心吊胆的。
现在买了属于自己的房子,圆了一家人的梦想,才想起与房子的一些事记录下来。
在夜幕降临的晚上,从远郊回家的我,瞅着万家灯火的城市,想着那里有属于自己的一个温暖的家,心里便是一片暖洋洋的感觉,尤其是在这个乍暖还寒的初春季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