撕心裂肺的哭喊声穿透耳膜,妖艳刺目的鲜血模糊了她的视线。
记忆里的爸爸妈妈,就那样在那个地方安静地睡着。
“再也不会醒了。”白色长衫的医生就这样语气平静地说出了这句残忍的话语。
“是啊是啊,再也不会醒了……”“这孩子真可怜啊……这么小就没了父母……”“是啊……真可怜呢……”……人们的细碎话语传入耳中,使她的精神紧紧地绷成一根弦,那样脆弱,却又要假装坚强。
再也……不会醒了吗……?不会的啊……不会的啊……
在人们同情目光的注视下,紧紧地咬着唇抑制住想要喊出来的冲动:
不会的……爸爸妈妈不会抛下她的啊!不会的!
年幼的铃终日在阴暗的角落中低声呜咽,指尖泛白的稚嫩小手里紧握着母亲生前唯一留下来的贴身小镜子。
在阴暗的空荡荡的房间里,透不进一丝光线的窗子上已积了许多灰尘,灰蒙蒙的。
这就是六岁时的铃的全部世界。
黑暗,绝望与无边无际的悲伤。
“爸爸妈妈,你们快醒醒啊……呐,不是说好了,要带铃一起去看风铃山山顶的雪吗……”
比枯寂的死潭还绝望的呢喃划过镜面,像是在用刀子扎着自己的心,一点一点,被绝望与黑暗吞噬。
泪水,已经流干了吗?呐,没有关系呢。这样,就不会再怀念以前妈妈用温暖的手为自己擦掉眼泪的感觉了。
小小的铃一直颓然地绝望着瑟缩着在爸爸妈妈生前的房间里,对着镜子不停地诉说。
仿佛妈妈还活着一样。
极轻微的歌声传入她的耳畔,熟悉的调子简单轻柔而又悲伤——这是妈妈以前为自己唱得最多的,最爱的曲子。
呐,如果再次歌唱的话,妈妈会不会听到呢?这样想着,她轻轻开口:
“在虚象乐园的尽头中无比深入的大地底端
孤独一人将祈祷之歌颂出纺出的命运
——从已无路可行的过去中连接起不断巡转的声音
在不断重复的历史渊河中将身躯奉献给命运
不知一切地只将歌曲纺织而出存活至今
晴天的歌曲雨天的歌曲还有温柔的镇魂曲
在朝着乐园前进延伸而下的道路前方
被直直伸出的那双温暖的手也触及不了的……”
空灵的声音在屋子里回荡,她不知不觉已站了起来,闭着漂亮的海蓝色眼睛入了魔一般地歌唱。
思念的心情,悲寂的绝望,冰冷的孤独,环绕着她,她的歌声里涌出如潮水一般强烈的感情。紧紧地揪着自己的心。
渐渐地,她的歌声愈加高亢,从四面八方涌来的情感快要让她窒息,那颗稚嫩的心已经承受不住这样的重量了啊……
与此同时,一个陌生的声音与自己的声音开始和声,开始是细微的、和风细雨的感觉。渐渐地,随着旋律提高响度,和着她的歌声。
清亮的,像是小溪的歌,高亢的,像是末日前的最后一曲。两个声音交合在一起,奏出了无与伦比的完美乐章:
“……「再次循环了……」
一切的声音皆是与光相逢往影中相系
继而化为不断重复的历史……
巡转世界的鼓动之声
化为宣告末日的钟声响起
对一切生命终结
冒出生机的幼芽前方的光与影的乐园许下愿望……”
妈妈熟悉又苍白的身影浮现在脑海里,她不顾一切地伸手,想要抓住那一点点哪怕只是不切实际的幻想与泡沫,却抓到了一只真真实实的温暖手掌。
她也不管是谁的手,又为何会出现,只是紧咬着唇紧紧地攥着那最后一点干枯的绝望。
睁开眼,奇异的是眼前的镜子里缓缓溢出萤火流光,从被她抓住的手开始一点一点聚成人形,一张温润如玉的清秀脸庞映入眼帘。
又是不知不觉,泪珠不经意间划过脸颊。自己……又能流泪了吗……?她看着那张与妈妈又与自己无比相像的脸,哽咽地问着:你……是谁?
“我是连。即是你在镜中世界的倒影,也是你的歌声在镜面的反射之音。不管我是谁,以后,不要再哭了。”
眼前金黄色碎发的男孩子微微挑眉,勾起唇角:“记住哦!我叫连!以后,就是我陪着你了!别哭了别哭了!”温暖的手掌轻轻拭过她的眼角,留下一点令她留恋的温暖。
——就像妈妈的手一样温暖。
“以后,你就是镜音铃,我是镜音连。我会和你在一起,和你一起生活,永远不会和你分离。”
“忘记悲伤的过去,抬起头来,勇敢地面对现实。你的未来,由我守护。”
铃哽咽着点头:“嗯!”
以后,就不再是一个人了呢……太好了……
像是奇异的魔力,在他海蓝色的深邃双眼的注视下,她的意识一沉,软下来向前倒下昏沉睡去。
是太累了吧?没关系,好好睡一觉就好了。
只是,有一点,她至今也不明白:
一个尚且六岁的孩子,怎么会有那样深邃得仿佛能看到大地的尽头一般的目光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