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阳琴生?难道是我遇见的那个欧阳琴生?玉儿姑娘居然喜欢那个欧阳琴生?
杜昂心中大震。难道这老相士神通了得一眼就看破了天机,知道自己不久前见过欧阳琴生,所以才叫自己进来?如果真是这样,就跟天子剑和孙道长没什么关系了。他长吁了口气,心里轻松了不少,但随即又有些失望,觉得老相士特意把自己叫进来就为了这事,是不是太小题大做了?
他抬眼看了看玉儿,只见她眼波流转面生红晕,说不出的好看。欧阳琴生虽然风流倜傥散发出逼人的英气,但同时也有一股令人生畏的阴气。苏青青中了梦魇,自己差点醒不过来,可能真是欧阳琴生的琴声太过玄妙,但更可能是这位琴痴真的别有用心。徐夫人说欧阳琴生不是善人,肯定有她的道理。
玉儿姑娘若找到了欧阳琴生,会不会害了她?
杜昂脑中乱七八糟的想着,耳边忽然响起丁丁当当清脆的声音,原来玉儿姑娘已闭了眼睛,手中不停的晃动着一个白色圆形玉筒。过了好一会,她才下了决心,将玉筒啪的一声扣在桌面上。
老相士将玉筒揭开,原来里面是一些奇形怪状的白色玉片。他将玉筒搁在一边,右掌在白色玉片上不断拂动。那些白色玉片跟着轻轻抖动,发出轻微的玉鸣声。
接着,当中一块较大的弯月形玉块忽然闪出一道绿光,向旁边的玉片传递过去,渐渐将所有玉片连起,看着就像许多颗星星跟月亮连成了一线。
“玉儿姑娘,坤上坤下,艮下坤上,绿线不走方圆,姻缘不可强求。”老相士摇了摇头,收回右掌。玉儿两只纤纤细手握在一起,模样十分紧张,听了老相士的话,不禁有些失望,说道:“老神仙,当年你在我家借宿一晚,说我的运潜于坤,福聚于德,我听了你的话,不顾爹娘反对一个人来到厚德城,果然遇见了一个贵人,在醉仙楼闯出了一点名气。所以你的话,我是不敢不听的。”
“这五六年来,我潜心学习琴艺从不肯有半分懈怠,自觉琴艺大成,不免有些自负。一年前,醉仙楼来了一个年轻的书生,听了我一曲《采苓》后竟连连摇头,说我的琴艺虽巧,但琴音却空洞无物。我自然不服,便要和他比个高下。”
“他也不推辞,上前弹了一曲,也不知道什么名字。我听他曲中之意,似乎是在传达对我的思慕之意,不禁觉得好笑,心道你这书生故意言之凿凿的数落我,原来是想借弹琴传达心意。我见他生得也俊,而且琴音有如天籁,听得我如痴如醉,不知不觉间便动了心。”
“等他弹完一曲,我自忖琴艺确实不如他,心道你既然借琴音传达情意,又为何一定要胜我。于是上前弹了一曲《褰裳》,借着琴音跟他开了个玩笑,骂他是个胆小鬼。哪知他听到一半,竟拂袖而去。我越想越不明白,这样一个怪人,本不应该再去想他,但每当弹琴时,他的琴音便历历在耳,心中不免又多了一丝牵挂。这一年多来,我派人四处打探他的消息,却没有一点音信。”
玉儿自顾自地说着,眼里早噙了泪水,更加楚楚动人。她擦了擦眼泪,又道:“我知道多半是我一厢情愿,但不找他问个明白,心中总是不甘,还请老神仙指点一二。”
老相士犹豫了一会,叹道:“六年前,你的卦象之意是苦中求福,可今天的卦象却是福中求苦,唉,罢了罢了。”他又伸出右掌,在那些玉片上轻轻一拂。那些玉片又亮起了绿线,然后绿光不断跳跃,最终停在角落里的一个玉片上。
“他还在坤州。”老相士皱着眉头道。
“可是坤州这么大,我一个弱女子,要找到何年何月?”玉儿轻轻啜泣道。
“你这姻缘线不清不楚,我已经尽力了。”老相士有些无奈的道。
玉儿的眼泪又要涌出来,却听旁边一个声音弱弱的道:“我知道他在哪儿……”
老相士和玉儿都是一惊,这个在旁边安安静静坐了半晌连糕点都不敢吃一块的少年,居然语出惊人,这是要砸老相士的饭碗吗?
“我知道他在哪儿……一个月前,我在广德城碰见过他。”杜昂忙道。
“真的是他吗?他的名字叫欧阳琴生吗?”玉儿破涕为笑,走到杜昂身边拉着他的手,兴奋的道。
杜昂被一双白白软软的纤手握着,心里有些不自在,但又不敢挣开,何况被这样一位大美人如此亲密的接触,好像也不错。他的脸忽然间烧得通红,再也不敢瞧玉儿一眼,低着头道:“他说他叫欧阳琴生,为琴而生,是个琴痴,还特意弹了一首曲子给我听。”
“老神仙,你这也太神了,你怎么知道这少年见过他呢!”玉儿大喜,也不等老相士回话,又问杜昂叫什么名字,是怎么巧遇欧阳琴生的。杜昂将详情一一说了,但关于欧阳琴生的怪异之处,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总怕玉儿姑娘听了生气。玉儿听到欧阳琴生居然在大街上找怪人听琴,似笑似嗔的道:“什么琴痴,呆子一个!”
杜昂寻思了半晌,终究怕玉儿被骗,不禁鼓起勇气道:“玉儿姑娘……”
“怎么叫得这么见外,你若不嫌弃,就叫我一声姐姐。”
“这……不太好吧?“
“嗯?你居然真的嫌弃我?”
“不不不,玉儿姐姐,我……”
“这就对了,我知道你有话问老神仙,是不是?”
“我……”
玉儿心情大好,再也听不进半句话,对老相士道:“老神仙,你肯定也有悄悄话要跟他说,是不是,我去旁边的屋子候着。”说完娉娉婷婷的走了出去,将房门轻轻的关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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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昂无奈的叹了口气。
“怎么,后悔不该说出来?”老相士问道。
“我觉得那个欧阳琴生不是好人。”杜昂才把这句说了出来,可是玉儿姑娘却出去了,老相士笑道:“傻孩子,好人和坏人没那么好分辨,况且,你说出来玉儿也不会相信,由她去罢。来来,坐过来,我们聊聊自己的事。”
“自己的事?”
“嗯。”
“你真的只是个看相的老神仙吗?”
老相士神情惘然,喝了一杯酒,有些自嘲的道:“老神仙可称不上,看相倒看了几十年,你要不要算上一卦?”杜昂正求之不得,不过身无分文不敢起身。
“可是我付不起卦钱。”
“我要赚钱的话,外面那么多有钱人不挑,偏挑你这穷小子进来?”
“这么说你不收钱?”
“不收,你不用犹豫,我没什么企图,只想帮帮你。”
“为什么你要帮我?”
“因为你需要我帮。”
杜昂点了点头,走过去默默的将玉片拾入玉筒中,摇得十分小心。里面的玉片发出柔和的撞击声,似乎更加悦耳。只是他的手法很生涩,好几次想将玉筒扣在桌上,又怕玉片掉到地上,摇了半天,终于两手一翻,将玉筒扣了下去。
老相士揭开玉筒一看,里面的玉片竟层层叠叠堆在一起,像一座玉塔。
他捊了捊长须,哈哈笑道:“你这手法可以去赌场扔骰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