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日达生起来,见在娘床里,吃一惊道:“我昨夜直恁吃得醉!细思娘昨夜的话,不知是真是假。莫不乘着我醉,又做别事了?”吴氏见了达生,有心与他寻事,骂道:“你噇醉了,不知好歹,倒在我床里了,却叫我一夜没处安身。”达生甚是过意不去,不敢回答。
又过了一日,忽然清早时分,有人在外敲得门响,且是声高。达生疑心,开了门,只见两个公人一拥入来,把条绳子望达生脖子上就套。达生惊道:“上下为甚么事?”公人骂道:“该死的杀囚!你家娘告了你不孝,见官便要打死的,还问是甚么事!”达生慌了,哭将起来道:“容我见娘一面。”公人道:“你娘少不得也要到官的。”就着一个押了进去。
吴氏听了敲门,又闻得堂前嚷起,儿子哭声,已知是这事了,急走出来。达生抱住哭道:“娘,儿子虽不好,也是娘生下来的,如何下得此毒手?”吴氏道:“谁叫你凡事逆我,也叫你看看我的手段!”达生道:“儿子那件逆了母亲?”吴氏道:“只前日叫你去拜父坟。你如何不肯去?”达生道:“娘也不曾去,怎怪得儿子?”公人不知就里,在傍边插嘴道:“拜爹坟是你该去,怎么推得娘?我们只说是前亲晚后,今见说是亲生的,必然是你不孝。没得说,快去见官!”就同了吴氏,一齐拖到开封府来。
正值府尹李杰升堂。那府尹是个极廉明聪察的人,他生平最怪的是忤逆人。见是不孝状词,人犯带到,作了怒色待他。及到跟前,却是十五六岁的孩子。心里疑着:“这小小年纪,如何行径。就惹得娘告不孝?”敲着气拍问道:“你娘告你不孝,是何理说?”达生道:“小的年纪虽小,也读了几行书,岂敢不孝父母?只是生来不幸,既亡了父亲,又失了母亲之欢,以致兴词告状,即此就是小的罪大恶极!凭老爷打死,以安母亲。小的别无可理说。”说罢,泪如雨下。府尹听说了这一篇,不觉测然,心里想道:“这个儿子会说观道:快上床去相伴大娘。”那太素虽然已干过了一次,他是后生,岂怕再举?托地跳将上去,又弄起来。知观坐在床沿上道:“作成你这样好处!”却不知已是第二番了。吴氏一时应付两个,才觉心满意足。对知观道:“今后我没了这小业种,此等乐事可以长做,再无拘碍了。”
事毕,恐怕儿子酒醒,打发他两个且去:“明后日专等消息,万勿有误!”千叮万嘱了,送出门去。知观前行,吴氏又与太素捻手捻脚的暗中抱了一抱,又做了一个嘴,方才放了去。
关了门进来,丫鬟还在房门口坐着打盹。开进房时,儿子兀自未醒。他自到堂中床里睡了。
明日达生起来,见在娘床里,吃一惊道:“我昨夜直恁吃得醉!细思娘昨夜的话,不知是真是假。莫不乘着我醉,又做别事了?”吴氏见了达生,有心与他寻事,骂道:“你噇醉了,不知好歹,倒在我床里了,却叫我一夜没处安身。”达生甚是过意不去,不敢回答。
又过了一日,忽然清早时分,有人在外敲得门响,且是声高。达生疑心,开了门,只见两个公人一拥入来,把条绳子望达生脖子上就套。达生惊道:“上下为甚么事?”公人骂道:“该死的杀囚!你家娘告了你不孝,见官便要打死的,还问是甚么事!”达生慌了,哭将起来道:“容我见娘一面。”公人道:“你娘少不得也要到官的。”就着一个押了进去。
吴氏听了敲门,又闻得堂前嚷起,儿子哭声,已知是这事了,急走出来。达生抱住哭道:“娘,儿子虽不好,也是娘生下来的,如何下得此毒手?”吴氏道:“谁叫你凡事逆我,也叫你看看我的手段!”达生道:“儿子那件逆了母亲?”吴氏道:“只前日叫你去拜父坟。你如何不肯去?”达生道:“娘也不曾去,怎怪得儿子?”公人不知就里,在傍边插嘴道:“拜爹坟是你该去,怎么推得娘?我们只说是前亲晚后,今见说是亲生的,必然是你不孝。没得说,快去见官!”就同了吴氏,一齐拖到开封府来。
正值府尹李杰升堂。那府尹是个极廉明聪察的人,他生平最怪的是忤逆人。见是不孝状词,人犯带到,作了怒色待他。及到跟前,却是十五六岁的孩子。心里疑着:“这小小年纪,如何行径。就惹得娘告不孝?”敲着气拍问道:“你娘告你不孝,是何理说?”达生道:“小的年纪虽小,也读了几行书,岂敢不孝父母?只是生来不幸,既亡了父亲,又失了母亲之欢,以致兴词告状,即此就是小的罪大恶极!凭老爷打死,以安母亲。小的别无可理说。”说罢,泪如雨下。府尹听说了这一篇,不觉测然,心里想道:“这个儿子会说这样话的,岂是个不孝之辈?必有缘故。”又想道:“或者是个乖巧会说话的,也未可知。”
随唤吴氏,只见吴氏头兜着手帕,袅袅婷婷走将上来,揭去了帕。府尹叫抬起头来,见是后生妇人,又有几分颜色,先自有些疑心了,且问道:“你儿子怎么样不孝?”吴氏道:“小妇人丈夫亡故,他就不繇小妇人管束,凡事自做自主。小妇人开口说他,便自恶言怒骂。小妇人道是孩子家,不与他一般见识。而今日甚一日,管他不下,所以只得请官法处治。”
府尹又问达生道:“你娘如此说你,你有何分辨?”达生道:“小的怎敢与母亲辨?母亲说的就是了。”府尹道:“莫不你母亲有甚偏私处?”达生道:“母亲极是慈爱,况且是小的一个,有甚偏私?”府尹又叫他到桌案前,密问道:“中间必有缘故。你可直说,我与你做主。”达生叩头道:“其实别无缘故,多是小的不是。”府尹道:“既然如此,天下无不是底父母,母亲告你,我就要责罚了。”达生道:“小的该责。”府尹见这般形状,心下愈加狐疑,却是免不得体面,喝叫打着。当下拖番打了十竹篦。
府尹冷眼看吴氏时节,见他面上毫无不忍之色,反跪上来道:“求老爷一气打死罢!”府尹大怒道:“这泼妇!此必是你夫前妻或妾出之子,你做人不贤,要做此忍心害理之事么?”吴氏道:“爷爷,实是小妇人亲生的。问他就是。”
府尹就问达生道:“这敢不是你亲娘?”达生大哭道:“是小的生身之母,怎的不是?”府尹道:“却如何这等恨你?”达生道:“连小的也不晓得。只是依着母亲打死小的罢!”府尹心下着实疑惑,晓得必有别故。反假意喝达生道:“果然不孝,不怕你不死!”
吴氏见府尹说得利害,连连叩头道:“只求老爷早早决绝,小妇人也得干净。”府尹道:“你还有别的儿子或是过继的否?”吴氏道:“并无别个。”府尹道:“既只是一个,我戒诲他一番,留他性命,养你后半世也好。”吴氏道:“小妇人情愿自过日子,不情愿有儿子了。”府尹道:“死了不可复生,你不可有悔。”吴氏咬牙切齿道:“小妇人不悔!”府尹道:“既没有悔,明日买一棺木,当堂领尸。今日暂且收监。”就把达生下在牢中,打发了吴氏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