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也许是雨后的空气中还挂着水珠,闻起来有些湿润,似乎指尖也沾染了水气。
罗文心双手环抱,怀里插着剑鞘,她歪着脑袋,眼睛斜望着周围密密麻麻的树林,无聊地手指在剑身上有一下没一下地敲打着。
雨后的小径像没有的生灵的声息。
她在等一个人。
倏忽她听到像飞鸟穿过树林的嗖嗖声音,随后她听见熟悉的脚步声渐渐靠近。
她转过身来,得见于落叶间而来的人。
“子房,你来得真慢!”
张良抱歉地说道:“久等了,其实我也是偷偷溜出来的。”
罗文心抚着下巴,好像想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双眉一挑,调侃着。
“哦!这么说——我想起来,之前我好像看见了伏掌门在找你。是不是?”
“师兄只是叫我做些事罢了。”
一个小时前,张良只说了句让她在小圣贤庄门外等着,接着就不见人影。罗文心记起之前说过今天是要去墨家的日子。她想着张良也没说什么时候,所以她就在一直在路边稍隐蔽的地方呆着了。
“要是掌门知道你去与墨家的人见面了会怎样?”
“此时大师兄应该正与二师兄清点卷轴,怕是没有时间来管我了。”
罗文心眼睛一眯,嘀咕了句偷懒,又说道:“颜先生成你的挡箭牌啦。”
张良轻笑,也不反驳。
“那我们现在?”
他迈开步子,清朗的声音从背影传来。“跟我来。”
两人的身影朝密林深处移去。
罗文心看起来有些雀跃,望去又是那个有些跳脱活泼的姑娘,不知不觉连嘴边微微勾起。这不算莫名的兴奋,因为她终于能见到风隐了,可了却一件心事。此外,她回想前事,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这么相信张良。
她望着院中的萧萧银杏叶悠扬落下,想了半天。大约是张良给她太过温婉的错觉,兼之他锋芒具现。
这种抱大腿的感觉很难拒绝。
心上莞然。
不过闲聊之余,她有点好奇别的事情。
“子房,我想问——”
“嗯?”
“你为什么会帮墨家的人?就不怕招来杀身之祸吗?”
她不清楚儒墨有什么渊源,但眼下墨家正处于秦朝的背阴面,这么做显然是在与秦作对。
“有些事情做了比不做更好,即使会有生命之危。”
“若是有一天,有人想要毁掉小圣贤庄,你怎么办?”
“你在担心小圣贤庄?”
“是呀。”她认真考虑起来,双手一摊,说道:“李斯、宇掣,他们一个在明一个在暗,都监视着小圣贤庄的一举一动。我总觉得有点不安,感觉好像要发生什么事情。”
罗文心想到了历史上的焚书坑儒,好像小圣贤庄的各方面都很符合成为这个事件主角的条件。加之前时宇掣曾经说过的话,小圣贤庄如此声势,树大招风,有什么秘密也不一定。
张良侧目,似笑非笑的神情看着她。
“你怎么知道李斯在打小圣贤庄的主意?”
罗文心也奇怪的咦了一声,自己怎么会知道的呢。她想了想,能说历史上李斯主张焚书主张禁私学吗?不过说起来,宇掣第一次给她的任务就是刺杀李斯,虽然那看起来更像是宇掣给她开得一个危险玩笑,她猜想宇掣是不是和李斯不合,这一举动不担心打草惊蛇,而目的就是要暴露自己?可事实上自己也没有露出什么蛛丝马迹,目前只能确认这是宇掣下的一步棋。
她看不全此时的局势,清了清脑袋里这些思绪,既然想不明白就且不管了。
“啊,就是上次随扶苏来小圣贤庄,李斯故意把扶苏引到藏书阁,不就是要想扶苏看到什么吗?”她又补充了句。“这事肯定不是扶苏干的,他要去看藏书阁何必绕这么大的圈子。所以就是李斯和赵高了,他们是一丘之貉。小圣贤庄是不是有什么让人觊觎的东西?”
张良没有直接回答,语气中有些严肃。
“知道得越少,离危险越远。”
罗文心虽然知道这种事情轻易不能说出,但她还是轻哼一声,吐了吐舌头调皮地说道“那你知道的这么多,是不是很危险呐?”
“看来你是在担心我的安危了。”
“切,我才不担心你呢。”她知道若按照历史来的话,张良会很好地活着,他会运筹帷幄、决胜千里,他会成为天下统一的推动者。
这样应该就好了。
她又感叹了句:“你那么聪明,肯定能全身而退。哎,像我,就是个麻烦精。”
张良点了点头,一副正经的样子说道:“不错,你确实给自己惹了不少麻烦。”
其实这也不是她自己愿意的,她还想过有一天能够找到回家的方法呢。
“这就要多靠你那么机智的脑袋想想办法啦,嘿嘿。”
张良笑而未语。
光线透过枝叶轻柔地铺满地面。
还有没来得及从叶上落下的雨水,滴在了罗文心的脸上,她用手指抹掉水珠,微微凉意有些清晰,鼻尖也好似萦绕了大海的气息。
张良领着她左绕右转走了很久。
直到鞋边沾满了湿泥,她才看到了一处围篱和几座小屋。
她还望见院子里有人。
“就是这了吧!”没有几步路到围篱,她就小跑着过去了。
罗文心乐呵地走进院子里,但这突如其来的状况让她没搞明白。她眨了眨眼,感到有点懵。
眼前有两个身影来回翻腾。
她心说:没看错吧——这两人好像是盗跖和风隐?
她走近小院,看这两个人你追我赶的看起来就像在玩游戏一样。
风隐想要抓住盗跖,而盗跖身形灵活躲闪开了。风隐又进几步,掌中似有疾风,她能听见扬沙和落石的声音擦过地面。
她出声打断他们的‘游戏’,还带着几分笑意。“喂,你们在做什么呢?”
盗跖跳上围栏,闻声应答。“文心!”他飞快地落到罗文心身边说了句:“我们这是在切磋切磋!”
风隐也看见了她,随着盗跖的脚步就过来了。
盗跖见势就闪到罗文心身后,风隐侧转几步,伸手向抓住盗跖。而盗跖却抓住了罗文心的肩膀,转着身体拿她做盾了。风隐出手几招都被盗跖躲开。
罗文心快被盗跖转晕了,一连说了好几个停。“停停停——”
她先把面前的风隐拦下了。“你们这是在切磋吗!分明就是你在追着盗跖啊。”
身后的盗跖应该憋了很久,忍不住捧腹大笑。“他就是怎么也赶不上我,所以生气!”盗跖说完这句就闪人不见。
风隐好像动怒又要去追,被罗文心抓住手臂。
“哎,别去啦!我好不容易来看你,你不欢迎吗?”
风隐别开脸,罗文心还是抓住了他嘴边的一丝笑意。绕到正面去,就看见风隐一脸如沐春风的微笑正望着她。
罗文心乐了。“看见我这么高兴啊?”
风隐却立马遮住了口鼻。
她奇怪,风隐干嘛遮脸呢。
“怎么了?”不过她好像发现了什么不对,她去拉开那只遮住脸的手。风隐越发遮掩更证实了她的想法。
她意味深长地问道:“你不会面瘫了吧?”
风隐眼睛一瞪,快步转身就往屋子里走去。
罗文心忍俊不禁,大笑起来。
“子房,你看——”
罗文心回头去看张良,可哪里还有他的影子。她没注意这里什么时候就不见了,她耸了耸肩,估计他一会就回来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