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是怎么了,毛毛躁躁的。”林慕仪急慌慌的把卿一拉到了一边,司苗司墨两个见了也急的跳起脚来,一个紧张的要去请大夫,一个忙拉了卉纹几个进来收拾。
卿一看着地上的一片狼藉,一颗心在肚里跳的很是厉害,双手不由的紧紧回握住林慕仪的手,只觉得呼吸都要变的艰难起来。
亲仇,是亲仇。六年寄居林府的日子里,她心心念念的,只是这个呵。
卿一的心中仿佛有一把火,烧的她血肉澎湃。
“卿卿姐,你怎么了?”林慕仪摸到的双手是冰凉的,她抬眼看到卿一的脸也渗着淡淡的白。
“你这是怎么了,你不要吓我啊。”林慕仪也开始慌起来,忙拉着卿一往里间走去,欲把她安置在床上,打翻了桌边的小凳子也不自知。
司墨忙着给卿一铺床,司叶赶紧去打了水来,林慕仪则准备去褪了她的鞋子。
卿一任由她们摆弄,坐在床沿边定了一会,终于回过神来,见了屋里的阵仗微微一怔,随即“噗嗤”一声笑了。
“我没事,只不过刚刚那茶水太烫了,烫了舌头不说,连滚到肚子里都是热乎乎的,胃里有些不适应。”说罢便站了起来,转了两圈道:“瞧,我好着呢。可是吓着你们了?”
林慕仪听她这么一说,将信将疑的直起腰来,上下左右看了看卿一,见她确实齐齐整整的,才微舒了口气。
“我说好好的这是怎么了。还以为你突然撞到什么东西邪性了呢。”林慕仪看着她,眼里还是有些不可置信。
“司墨,你去把窗户都开开,这天气怪闷的。”卿一只当什么都没有发生。
“是。”司墨心里仍有余悸,小心的退下了。又轻声吩咐了香草,去瞧瞧请大夫的司苗。
卿一又拉林慕仪去外间坐了,命人重新上了茶水点心。
林慕仪明显已感觉到卿一的心不在焉,她也不点破,草草吃了些点心,就满怀着心事回了自己的屋子。
卿一望着墙上画着的一团一团开的灿烂的牡丹,心里难以平复。
为刘府几十口人的清明,她怀揣着查出真相的心思很多年了。只是一直以来这个想法埋藏于心里太久,在今天重新被唤醒,此刻正如一只猫爪子,在卿一的心里四处挠,让她又惊喜又悲恨。
她望着天边外那朵雪白的流云,转身叫了司墨,“你去把我放例钱的匣子拿来。”司墨应声去开了小柜子。取了一个胡桃木的四方匣子出来,饶过屏风随卿一进了内室。
卿一取出钥匙,慢慢开了这个小匣子。司墨合时宜的退下了。
匣子里放着的是这几年林府给的例钱,六年下来,除去给下人们的打赏,出门游玩时一些小零用,其余的全部都在这里了。钱之前一直是放在这里的,卿一很清楚有多少,可她依然轻轻拿起来,耐心的数下去。
刚到林府的时候,她记得月例是一两银子并八百文,当时林府并未将这位表小姐放在心上。后来老太太知晓了,很是发了一顿脾气,原来执事的方妈妈也因此丢了差事,据说这位方妈妈,是二太太刘氏娘家陪房,但林老夫人依旧不留二话的打发了。随后刘氏就给卿一调了月例,改为二两银子并五百文,卿一身边的司苗也比照府里的大丫鬟,涨了五百文的工钱。老太太还怕有怠慢,又指了自己屋里原先一个整理佛堂的小丫头绿萝和邱妈妈送过去,这二人平时话都不多,跟着老太太的时候是主动请了愿去理佛堂的。
卿一后来重新给绿萝改了名字,为显与司苗齐平,叫了司墨。
卿一望着眼前这一小袋子银子,放在手里仔细掂了掂,卿一平日吃的用的全是用的林府的,除了一些给下人的小赏赐,出门游玩时的一些小花费,额外开支并不多。加上过年过节林老夫人格外赏赐的,六年下来,这里已经攒了将近有一百八十多两。日常的开销和打赏是要留一部分的,那么可用的,最多只有一百五十两了。
她想起多年未见的罗泗。当年她和他经过东大门那一条街的小铺子,罗泗曾轻声说过,“如果有个小铺子……”现在卿一终于能明白那后半句未说出的话,如果有个小铺子,就有了自己的银子,也就有了自己的小路子,那么……六年前的那场变故,她们就可以用自己的路子,试着查一查了。
也是那时候,卿一才知道,母亲身边的莲心,是罗泗的亲妹妹。但她同刘府的其他下人一样,在那一年殒命了。
所以刘府缘何遭难,是否有幕后推手,她和罗泗都很想知道。
卿一只觉得手心都是热的,捧着银子的手再一次不受控制的颤起来。
这些银子,可供罗泗盘个小铺子落脚?就算可以,她要如何才能联系上就罗泗呢?自从来到林府,她就再也没有见过罗泗。他可好?
这个将她从鬼门关救出来的人,这个让她重活于世的人。
“司墨。”卿一再也坐不住,唤了司墨进来。
“小姐。”司墨小心的应了,又仔细关了门窗,进了内室。
“今日做的黄豆糕我吃着比平日都香甜,我记得二太太屋里的垂香也喜欢,你拿了送过去吧。上个月听闻萧家二老太太身子有些不爽快,我想写封信问一问安。可不知府里这月的信派出去了没有?”卿一端起一杯茶,仔细的拂了拂。
“是。”司墨会意,转身拿食盒去了。
府里每逢初一和十五送一次信,有家书,也有府里几位老爷各自负责的商务函件。林三老爷在每月初会回一封信,有时是三夫人代笔,有时是七少爷代笔,无论是谁,林老太太都很喜欢,所以接到信后,又要在月中的十五回一封过去,雷打不动。
久而久之,林三老爷建议道,不如林府设一个小小的事务处,专司府里对外的信件往来,消息传达的差事,与京城里豪门大户里的回事处一个意思。这样一来,林老太太就写的更勤了,有时甚至一个月要写三四封。
当年被萧恭寻到时,卿一和罗泗为了远离京城,正躲在京都北边的一个村子里。卿一至今不知道罗泗用了什么办法,放出线索让萧恭找到了她。临行前罗泗与她说定,若有事就写信到汇灵县的萧府,信封注明了萧卿一。信用双层信封装了,外面一封是给萧府的,里面一封再注上王玉。
“王玉。”卿一默念着这个名字。忽然有些明白为何当年萧恭那么轻易的就寻到了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