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一正和林慕仪坐在林邵通的锤廊院,听了一会门口的动静,就见那声音进了大门往二太太刘氏院子的方向去了,二人都有些恶趣味的相互道:“就这样完了?这还没听够呢,那沈阿娇骂人的本事,可真算得上是娴熟。”
说完二人哈哈笑起来,卿一一扫了这几日的郁闷,暂且忘了桩桩烦心事。
林邵通正执了棋子坐在棋盘边上,看了二人一眼便又盯着棋盘上。
卿一看向林邵通,只见他目光闪烁,朝她看一眼,便又迅速的低了头去,与之前的直爽麻利比起来,林邵通对她已心生了道不明的隔阂。
“四表哥?卿卿哪里惹着你了。”卿一了当的问。
“哈,你哪里能惹到我,没事没事,我这是怕你没有兴致。”林邵通牵强的笑了,他解释为什么不是拉了卿一下围棋,“要不,我把小七弟也叫过来吧。”林邵通看着卿一。
这姑娘是越长越好看了,难怪老五要惦记。想完林邵通又呸了自己一口,不知卿一是个什么想法,难道真一点都不喜欢老五吗?
林邵通是个藏不住话也撒不来谎的,当下就摸着后脑勺一副憨了又憨的模样。
卿一见了,笑的更欢了。
林慕仪端正了姿态,和林邵通认认真真的下起围棋来。
卿一便觉得有些无聊,她四处逛着,见林邵通院子里有一株芭蕉,叶子绿生生的,阳光一照还泛着油光。厚厚的叶肉,叶背的沟壑很是明显,叶骨也是相当硬的。
卿一脑海里想着如果让司苗拿来做点心,不知道是个什么样子的。于是也不管林邵通同不同意,当下就让陆三折了一枝。
二人一直留到了正午,林邵通要二人就在这边用午饭,林慕仪应了,卿一却有些迟疑。
“没事,老五今天不会过来,他被四叔叫去,出城访佃户去了。”林邵通似乎猜到卿一担心什么,想都未想的说道。
林慕仪诧异的瞪大眼睛,咬了嘴唇低声朝林邵通骂,林邵通这才发现自己说错话了。
“卿妹妹,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说,今日就我们几个,少了老五也一样的畅快。”临了发现这话还是不对,又改口道:“我是说,你不要拘束......”
林慕仪低头抚了抚额,真是头痛。
她一把掐了林邵通,笑眯眯的对卿一道:“不管谁来谁不来,我们今天就在这吃饭,你听,我都饿的肚子叫了。”
说完林慕仪把小腹努力的顶起来,林邵通是第一次见一个姑娘家这番作态,无比别扭的看着林慕仪。
卿一果然听到了一声咕咕的叫,心里也不知自己是在担忧什么,却知盛情难却,立在原地不知如何是好。
林慕仪也不管卿一肯还是不肯,拉着她就去了隔壁的屋子,坐在林邵通新得的那张老大的紫檀木桌前,等着小厨房上菜。
一边的矮几上,摆着些许形状和颜色都不常见的石头,几把小刀,一块小小的打磨石,并了四五支尖细的笔。
“咦?四哥,你这是做什么用的?”林慕仪好奇的凑了过去,用手轻轻拿起一块石头,左右的看。
林邵通正忙着吩咐陆三下去忙活吃食,见了林慕仪拿了自己的宝贝,一脸得意的道:“你猜猜,这是做什么用的?”
卿一也坐在矮几边,细细看着那几块石头。
打磨石和小刀都是雕刻东西用的,卿一小时候在自己大哥的屋里也见过,可那几块石头,颜色看着实在猜不到是个什么稀奇的。卿一看了半天,最终放回了原处,心里感慨,自己的世界真是小,这样一块石头竟也认不出来。
“这是几块黄田,寿山石里算是最好的了,我是拖了几个福建的商人代买过来的。”说着,林邵通做了一个咬牙的姿势,看样子是很下了血本的。
卿一迷惑了,问道:“你要刻什么?”
“嘿嘿,真聪明,我这是拿来做象戏的。”林邵通起身到里间转了几圈,卿一只听得几声柜子的开合声,林邵通又出来了,手里拿了一个小小的匣子。
“这是已经刻好了的,你们瞧瞧。”林邵通话里有小小的兴奋。
林慕仪打开了匣子,里面是整齐的八颗象戏子,将和帅都已经刻出来了,还有两个车,两个马,两个炮。
林邵通,竟然喜欢研究象戏?
卿一抬眼看着林邵通,一脸的佩服。
“都是我自己做的,形状是最费功夫的,一颗子要打磨很多天呢。”林邵通又摸了摸头,露出了一副憨憨的样子。
这实在不像林府精明过人的二房老爷和太太的长子。
“四哥你真厉害。”林慕仪一个一个的看着,卿一却坐回了位子,所有所思的打量林邵通。
这时厨房的菜上来了,几人不再议论象戏,安心吃起饭来。
这是几日来,卿一胃口最好的一次,从庄子上回来,好些事都像是变了个样子一般,完全超出了原来的轨道。卿一想不透,就一头埋在了林邵通静心准备的吃食里。
司苗候在一边,看着自家小姐从未有过的狼吞虎咽,眼泪都要下来了。
林慕仪没有说话,见卿一吃得多,也跟着大口大口吞起来,不顾形象的一顿乱塞,扯着嘴朝卿一笑。
卿一心知她好意,心里暖烘烘的,脸上却化作舒心的笑,握着林慕仪的手不说话。
三个人今日将桌上的四荤三素并两个冷盘一小盅汤吃的七七八八,饭毕捂着肚皮在门口散起步来。
卿一和林慕仪二人一直赖在锤廊院,这个抽了林邵通的宝剑,那个挥着墙上挂的马鞭,行必其极的胡闹起来。林邵通见她二人高兴,由着她们胡闹,只偶尔在一边喊一句:“哎哟,那是前朝的,四百两银子。”
又或者:“市场淘的,十两银子一个,记个账。”
他这是玩笑,看一次摸一次都要照着买来的价格付了账。
“真是个做生意的,你先记着,一会本小姐还加了利息给你。”林慕仪也胡乱搭腔。
林家凡是及了十五的少爷,都会有一两个自己打理的小铺子,有的就在汴州城里,也有的在下面的小县城里,还有的在金华府、杭州府,分的零零散散。各人的资质不一样,打理的生意也不一样,挣多挣少就更不一样了。
“今日真是多谢四表哥了,由着我们闹的这么尽兴。”卿一见日头下山了,终于想起与林邵通道谢辞行。
“四哥,你屋里那个宝剑,日后有机会也给我寻一方,我要用的。”林慕仪俏皮的与林邵通讨东西。林邵通闻言,死抱着那剑就不放了,林慕仪咯咯的笑。
几人打打闹闹朝门口过去,忽见陆三小跑着朝这边过来了。
“四少爷,五少爷回来了,正往锤廊院过来,说是给你带了个好东西。”陆三见两位小姐都在,死死垂了头。
“老五回来了?”
“是,五少爷已到门口了。”陆三答。
林邵通顿时就无措起来,看着陆三,脸上是一副你怎么不早点告诉我的着急,他望着卿一,似在说:“不是我叫过来的,怎么办?”
卿一轻拉了林慕仪的手,眼前的女子平平静静的看着她,大姐姐一样的理了理卿一的发鬓道:“怕什么,有我呢。”
虽然这话听来是十分令人感动,但卿一还是噗嗤的笑起来。
林邵予踩着天边的落日,进了锤廊院。
他一眼看到了立在林慕仪身边的卿一,心跳不禁就加快了。
“今天在佃户家附近看到的,想着可能你会喜欢,就给你带回来了。”林邵予的手里端的,是一块黄黄的石头,上面的泥淖还没有去,看着就像是刚从田里捡过来的。
林邵通见了,忙接了对着还未下山的太阳看起来。
“我已经找人看过了,是昌化田,原以为是寿山石,可又一想,这里又不是福建。”林邵予说道。
看来林邵予也知道最近林邵通在忙活刻象戏。
“颜色倒是不错。”林邵通看完可惜的道,“可就这么一块,哪里够。”
“你若真喜欢,就多去附近的庄子转转。”
二人你一言我一语的说开了,卿一见了,就拉了林慕仪转了身。
“阿慕,你等一等,我也有东西送了你。”林邵予唤住了她们。
他从袖里掏出一对细银手镯,那镯子一圈一圈的,一共有五六圈,相互交错着,林慕仪往手上试了,手一伸里面那几圈便叮铃铃的往手腕上滑,很有意思。
“真不错?哪里得的。”
“也是附近的一个小庙,有个和尚模样的在卖东西,说是开了光的,就买了几个。”林邵予说完又给了卿一一对,嘴里解释道:“这是府里的姐姐和妹妹们都有的。”你实在不必往外推。林邵予看着眼前的女子,说话都有些喘了。真怕她拿也不拿的转身就走了。
卿一看着那镯子,又看一看林邵予,忽然觉得自己这气生的很没有意思。
林邵予什么都不知道,何况他的心思,从未与她袒露,刘语箐,你是不是有些太造作了?
自作多情的,未必是别人。这些天自己对林邵予的处处回避,何尝不是自作多情?
卿一看着那对悬在空中的镯子,忽然就觉得心口好受了,空气也没有那么闷了,林邵予也跟着顺眼了。
好吧,你不说,那就我来说。
她似乎很开心,双手接了镯子,屈身又道了谢:“谢五表哥。我那里还有几两好茶,要是不嫌弃,今晚你们都到我那去喝茶吧。”卿一娇笑着邀请面前的三人。
林邵予和林邵通,当场就愣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