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一见状,抿了嘴,脸上溢出林邵予从未见过的懊恼。
林邵通和林慕仪两个同时停下了,惊讶的看着这二人。
“卿卿......”林邵予一脸的诧异。
“五表哥,卿卿今日实在有些不舒服,就不多留了。”卿一无心解释,她扬脸用再平常不过的口吻对林慕仪道:“阿慕,我忽然有些不舒服,先回屋子了,迟些时候再去教养妈妈那里。”又对林邵通和林少秋福了福:“失陪了。”
卿一不等林慕仪和林邵通几人反应,轻抽了林邵予手中的袖摆,干脆的转了身。
林邵予收了笑脸,只徒眼看着伸出去的左手,空空的,如刚刚盥洗过一般干干净净。
“卿妹妹今日这是怎么了?”林邵通凑过来,垫脚看着卿一消失在墙外的身影。
“这几****总是有些心神不宁的,母亲和祖母在御寿堂商议五哥婚事的第二日,她也像这样,竟不知觉的打翻了茶盏。卿卿姐最近很有些不寻常。”林慕仪实在很担心,顾不得其他,一股脑的将那日的情景说了。
初初听来,似乎是因为林邵予要议亲事了,所以卿一有些魂不守舍。林邵通眼里抹上了一层暧昧和调笑,林邵秋则有些意外,唯独林邵予和林慕仪,二人都有些晃神。
卿一是因为这样才似变了个人吗?可是怎么会呢。她二人十分清楚这是不可能的,一个是知道卿一最近其实都在刻意避着他,说话都要留了三尺的距离,又怎么会因他议亲而掉了精神,一个则是因为,母亲尚氏,是无论如何都不会同意的。
林慕仪看向林邵予,心里如打翻了五味瓶,各种滋味齐齐的涌了上来。
她忽然想到,如果真的是,那赵若岚怎么办呢?
林慕仪长长的吸了口气,仰头看向福禄园上空那片棉厚的云朵,第一次觉得,找嫂子其实也是件很辛苦的差事。
她瞪了一眼林邵予,板着脸回了自己院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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卿一从教养妈妈处回来时,已是下午了。
果然如他所料,手腕和脚踝都已酸的快要抬不动,只想着找个地方痛痛快快躺上一个整天,谁都不要来打扰。
司墨抬了椅子,放在了院中的墙角下,卿一不等铺平,就倒了上去。
司墨在一旁看的好笑,难得见着自家小姐这一幅小女儿家的慵懒样子,由着她在椅子上翻来覆去来回的折腾,却就是不见她消停。
卿一深知这是因为自己心里还有事,即使再累,也如灶上的锅贴一般,来回几次才见熟。
她无奈的侧躺着,脑中细细的谋划将来。直到日头下了山,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来。
她忽然觉得有些累,不愿再这样反复猜想,叫了司墨。
“这几日与福禄园那边多走动走动,要是哪日老太太心情好或者出门赏园子,你即刻回了我。”卿一嘱咐道。老太太不见她,只能循着机会硬来和硬闯了。凭着对老太太多年的了解,卿一知道她这只是暂时想不通,原本就是毫无根据的事情,卿一有一百条理由在老太太面前撇清自己。
“是。”司墨隐约知道前日晚上,卿一和司苗在老太太屋里议什么事情,结果却并不愉快,二人都被大雨浇的精透回的屋,喝了好几碗姜汤才压了寒气。
“另外,二太太上次见我那几方帕子针脚尚算齐整,我还想再借着势头做几个香囊送过去,你看我们屋里谁跟那边亲近的,让她这几日多去看看,打听打听二太太都喜欢什么花色和样子,越仔细越好。”卿一说完补充了一句,刘氏的院子,这是几年来她第一次想要细细研究一番,“二太太那边,你和司苗都不要刻意过去靠。”这是告诉司墨,你们二人是我屋里得力的,太过打眼。
“奴婢省得。”司墨的眼里,也上来一层谨慎。
“还有事务处那里,不要忘了叮嘱香草。你要千万记得,若是来了我的信,一定要第一时间转到我手里,如若不然......”卿一从椅子上直直的立起了身,廊下的司苗见了忙跑了过来,卿一的话她已是听到了八九分。
“小姐,有我和司墨看着,必不会出差错。”司苗在一边暗暗立了誓,庄子上已经害的小姐惹恼了老太太,罗泗的信,无论如何都不能再出纰漏了。
司苗和司墨互相交了眼神,如临大敌一般小心起来。
晚上,司墨传了话,林老太太晚饭也是在佛堂用的,一整天都未出过佛堂的大门。
卿一听罢在心中着急起来,不是为了林老太太还不肯见她,而是因为林老太太有轻微的腿疾,长时间半跪和静坐,会惹得她旧疾发作,卧床半个月才能见好。
是自己惹了她伤心,生生将她逼近了佛堂里。
卿一心里,被浓浓的愧疚和自责淹没了,双脚不听使唤的来回在屋里走着。
司墨见了,担心她急坏了身子,忙道:“小姐不要着急,奴婢过来时已经听余妈妈派人去请几位老爷和夫人了,这会应该已到了福禄园。五少爷据说已经在那边劝了,只是老太太不肯开门。”
卿一没有说话,明知看不到,却还是将双目投到了临福院门口。
去还不去呢?
依着老太太的性子,极有可能见了她后反而立意在堂中再理两日佛,到那时阖府就都知道,林老太太是因为她心里不快了。
她倒不担心府里上下知道是自己惹了老太太,她只是担心这样一来,会传些不明不白的话头,原本没有首尾的事情,就成了铁板钉钉了。
想着这两日自己日夜牵挂的想要给老太太解释的那一肚子话,一旦她进了福禄园的门,那这件事就将变得少有转圜,再解释,也只会恼了四房,徒然伤了她与林邵予和林慕仪的和气。
卿一连着给自己倒了三杯水,一股隆冬全灌了下去,几番思量,最终还是坐回了椅子上。
“知道了,你再过去瞧着,要是有什么消息,尽早来禀了我。”卿一遣了司墨,又叫人重新点了灯,静静坐着等老太太那边的消息。
司苗端了张小杌子,摆在了房门口,默默坐下陪着屋里的卿一。
戌末时分,司墨才让临福院的三等丫鬟卉纹过来递了话,林老太太在佛堂理了一整日的佛,待出来时看到满满一院子人,已是十分的惊讶和嗔怪,说自己只是想静静心,竟劳师动众的让大家不得了安宁,很有些无可奈何。
“可吃了东西了?”卿一问。
“吃了,原本在佛堂里就用了些清粥的,见几位老爷和夫人都在,就又由着他们,重新用了些小点心。看样子并无大碍。”卉纹知道卿一是担心林老太太的腿疾。
“没事就好。老太太那边现在都散了吗?”
“还没有,司墨姐姐让我先来禀了您。”
“你去叫了司墨回屋吧。”
既是没事,她也就放心了。只是想必今日林府各房都是在福禄园的,独独少了一个萧卿一,不知他人会如何作想。林老太太平日待卿一,是打心眼里疼爱的。
说好了心不动,则不恼,也不痛。可这是六年来对她一直照拂有加的林老太太,只要想到老太太那双似怒却含着满心怜爱的眼睛,卿一的心里就无法安定。
她命司苗熄了灯,就这样坐在满室的黑暗里,直到司墨过来打了招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