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师宫连玉。”此人高冠广袖,眉目疏朗,含笑作揖,绝不像个年青魔头,倒似一位翩翩书生,引手道:“敢问兄台高姓大名?”
连玉一双眸子红光隐隐,宛如宝石般紧盯着他,陈远心中长长吸气,想到方才此人阻剑一着,有几分化魔为道的趋势,已超出了六扇门的记载,当真惊才……他收伞走入檐下,一亮神山令,冷冷道:“东海陈清。”又斜着瞟了那黑衣青年一眼,大有不屑之意。
“你!”黑衣青年又欲发作,连玉伸手一按他肩膀,微笑道:“这位是西方昆仑山大光明境阿修罗圣教方宝方兄,为何不见东海江兄?”
“因为我更强。”陈远面无表情,“话说大光明境与光明顶是一个地方么?”
方宝经连玉一按,冷静下来,冷笑道:“仗神兵之利,果然厉害!”
“哦?”连玉目光闪动,笑道:“那很好……大事在即,陈兄请进罢。”
连玉徐徐伸手,手掌修长白皙如玉,似蕴有无穷魔力,拍向陈远肩膀。
陈远眼前一黑,整个天地瞬间后退成为背景,只有一只手掌越来越大,占据了全部视野,几乎可以看清手心最细微的褶皱,心知不妙,陈远脊背一挺,一股无形势头升腾起来,“铮”一地声龙吟,腰间花雾震动不已,心神一清,不及拔剑,陈远左手上挥,纸伞疾点向掌心,连玉微笑,目中红芒大盛,五指如兰花般绽放开来,“叮叮叮”三指连弹在伞骨上,陈远只觉一股巨力迫来,忙噔噔退了三步,脸色连白三次,檐外一阵风吹来,纸伞耸然化为片片细小碎蝶,纷纷扬扬洒在地上,只剩三寸竹柄,握在手中。
“屋内无雪,正好不用这伞,陈兄请。”连玉抚掌笑道,衣袖一挥,定定瞧着陈远,方宝面上更是傲然,鼻间哼出声来。
陈远洒然一笑,将竹柄放入怀中,道:“连兄好高明的拳意,好神妙的道心种魔法门。”
——晋升先天,炉火纯青,方能着手凝练拳意。
陈远大步走入堂中,连玉微微一笑,目中红芒敛去,二人随入。
江流石看着面前笑嘻嘻的蓝衣少女,浑身汗毛直竖起来,右手按在剑上,冷冷道:“你是甚么人,你要做甚么?”
葛蓝苗撑了一柄青纸细伞,歪着脑袋,眨着眼睛,笑道:“你就是东海江流石?”
“正是本座,你要做甚么?”江流石手中已有冷汗沁出,面前这少女身上似是散发出一股无形的沉重压力,迫的他不敢轻举妄动。
“啊,找你真不容易呢,”雪花落在巷子里,落在青瓦上,落在青伞上,发出细微的噗扑声,葛蓝苗接出小手接了一片,笑道:“我呢,想向你借一样东西,不知道成不成?”
少女笑靥如花,江流石心跳加剧,汗水渐渐浸湿眼睛,咸咸的,他手上青筋暴露,狂吼一声,突然拔剑,剑光如匹练,直斩葛蓝苗前胸,迅捷而有效。
轻轻叹息声中,他只看到一只秀气的拳头,越来越大,越来越不秀气……
“代天行罚!”
江流石心中只来得及冒出这四个字,然后就倒下,倒在积雪中,几只流着涎水的野狗立刻围了上去。
王谢正堂中,光线暗淡,只有三个人,沉默坐在雕花木椅上,木椅摆在角落里,角落里铺着残破的褐色木板,木板竭力连成一片,可还是有许多破洞,正中间一个洞中放着一张四只脚的木桌,上面摆着一尊小小香炉,炉中升起袅袅的蓝色烟雾,弥散在整个房间中,显得更幽暗了。
陈远也不说话,找了最近一张木椅坐上,二人随后进来,方宝瞪了他一眼,大步走到西南角坐下,连玉微笑看了看五人,道:“东海陈兄也到了,我们这一组就可以开始行动了。”
无人说话,连玉也不以为怪,走到堂后一张冷青色布幔前,恭恭敬敬揖手道:“先生,还请赐下阵图。”
布幔后便是陈远先前感到的恐怖真机所在,“阵图?不知是甚么人……”陈远正思量间,布幔微扬,飘出三卷浅黄纸轴来,悠悠荡荡落在中间桌子上,“当”地一声大响,如重钟大鼓,在堂中回环不绝,震的众人耳中嗡嗡作响,脸色发青。
陈远眼前直冒金星,身子晃了晃,几乎便要倒下,几人中唯他内功境界最低,受创最深,连玉站定,方宝虽面色苍白,却冷笑不已,正欲待陈远出丑,好狠狠嘲讽几句,却见此人腰间神兵轻吟,竟睁开眼笑了笑,不由大为眼热。
“好神兵!”东北角一人出声赞道,陈远瞧去,那人蓝衫青带,英俊的脸上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微笑,气息明澈如川,竟似不在连玉之下,当即笑了笑。
“如此正好。”连玉看了二人一眼,走到木桌前,凝视着深陷桌内的卷轴,缓缓伸出右手,目中红芒大盛,慎重拍下,额角隐有汗珠沁出。
满室一黑,连玉轻呵一声,黑暗潮水般褪去,雪光映照进来,木桌已不见了,地上只有一层细细木屑,连玉手持三张卷轴,含笑道:“成了,请韩兄与墨兄一组,依此图方位布置。”
东南角不远一人道:“墨某自无异议,只是不知韩兄是否同意?”说话的是个青年,一身华衣,腰间挂了柄七星刀,举手投足间宝光流转,熠熠生辉,极是夺目。
正东那青年没有说话,只是站了起来。
连玉微微一笑,目光闪动,手一挥,三件物事射向二人。
一道黄光直打墨姓青年,他深深吸气,一刀劈出,刀光似凝似散,“叮叮”连响斩在黄光上,黄光去势渐缓,现出原形,却是一枚晶莹剔透的黄玉小球,隐隐有黑气缭绕,他松一口气,伸手一捞,紧紧握在手中,面上大有喜色。
飞向正东那韩姓青年的二道也是黄光,威势却大不相同,上下翻飞互相缠绕,成两仪之形,竟如双龙抢珠般发出厉啸,直扑他面门。
韩姓青年面目平和,殊无表情,右手平平伸出一捉,就将黄光捉住,再一握,剧烈震动的两件物事安静下来,躺在他手中,却是一枚黄玉小球,一张浅黄卷轴。
连玉抚掌赞道:“韩兄好高明的乾坤大挪移,怕是快要将斗转星移、移花接玉这两门功夫也化在其中了。”
陈远心中一动,已认出此人,便是西方昆仑山光明顶明教教主张无忌之徒,韩哲!
“明教果然也参与了……这韩哲若是再学了太极拳,将这四门神功尽皆悟通,怕是不得了了……那姓墨的,莫非是……”
韩哲依然面无表情,手一翻,两件物事已不见了。
“很好,这第二张图便劳烦苏兄陈兄二位了。”连玉微笑。
东北角先前赞叹陈远神兵那蓝衫青年懒洋洋道:“没问题,只是盼你扔的轻一点,莫要砸坏了我。”
“苏兄说笑了。”连玉挥一挥衣袖,一道黄光飞向陈远,二道飞向苏姓青年。
陈远一指点出,消了来势,接在手中,触手温润,颇为舒服。
那苏姓青年仍是懒洋洋的,左掌伸出一挥,如搜魂般搜了二物,捏在手中,他抛了抛那小球,瞧向连玉道:“这便是魔师宫黄玉舍利?”
“不错。”连玉微笑道:“这黄玉舍利所蕴元精虽然没有圣舍利那般浑厚,只是一先天八任督全身精华,取用却也没有那样麻烦,诸位随意以真气自取,想必有一些好处,要比食气术来得快一些。”
陈远心中一震:“果然如此!”
六扇门外胡卷所载,魔师宫有一霸道歹毒法门,是从道心种魔大|法中化出的,名为“道心逆流诀”,能将擒获的高手全身精气神化为纯净元精,倒逼流入一种奇异黄玉中,视玉质不一,损耗不同,武道中人吸取了,远比用食气术炼化天地元气来得快,于修行大大有利,况且只有先天高手才能食气,这黄玉舍利却是甚么程度都能用,
只要不怕撑死!
“传闻高手被施此术时,精华逆转,欲生不能,欲死不得,凄厉惨号如鬼哭,七天七夜方死,蜷曲化作一团干尸,只有七斤重……”陈远看着掌中黄玉舍利,散发着淡淡美丽光芒,面无表情想到,“这倒比那仙昙主人来的快多了!”
“这只是一点小小的甜品,”连玉打量众人,心中微微点头笑道:“是用最上品的黄玉所制,产生极少,损耗也是极少,所选高手真气虽然不同,带有强烈的个人烙印,元精却是一般无二,各位放心食用,事成后更有大大的好处。”
堂内几人或为魔道少主,或为大帮高徒,或为深沉内敛之士,见惯血腥风雨,无人面上露出不忍之色,似是尽皆视为平常。
“这第三张图就由我和方兄负责。”连玉拍拍手,鱼贯走进三条大汉,面色恭谨,各捧着一只金丝楠木小盒,放在地上,躬身退了出去。
“这便是绘图所用的西域金蚕丝了。”连玉自摄取了一只,手一挥,其余两只飞向韩哲与苏姓青年,二人接过。
“还请各位依阵图所述,以先天真气打入地中,万万不要出错。”连玉郑重道。
“哈,有人不是先天,如何是好?”方宝斜着眼睨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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