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从出租车下来,突然发现赵楠的那辆“奥迪”停在院子里。
“他怎么回来这么早?”我好生奇怪。
我推开门才发现杜媛媛主人似的坐在客厅里,在翻阅着一本画报,竟丝毫没有发现我的到来。
我不动声色地端详着面前的女人,坐姿很美,白皙的脖颈挂着条亮晶晶的金项链,乌亮的秀发映衬着如玉的脸庞。一身鹅黄色的套裙合体地搭配在她的身上,显得既高雅,又有魅力。莫非赵楠把门钥匙都给了她?我心头不禁掠过一丝苦涩。这样出众的女人做赵楠的秘书,能意味着什么?
我不禁想起罗琳的话。
我干咳了一下,她才反应过来,忙放下手中的画报,站起来对我说:“叶姐,赵总让我来接您去吃饭。”
“吃饭?”我猛地想起他电话里说的话,便没好气地说,“我不是已经和他说过了吗,我不想去。”
“可我是在执行赵总交给我的任务呀。”
“这算什么任务?笑话。”我冷冷地一笑,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她。
“既然如此,那我就告辞了。”
杜媛媛也一脸的不高兴,抬腿便走。
“等等!”我喊了一句。
她慢慢转过头:“还有什么事吗?”
“赵楠很信任你,是吗?”我不动声色地说。
“你这话什么意思?”她有些愠怒,白皙的脸涨得通红。
“紧张什么?我又没说别的。”
我轻蔑地笑了笑,自认为戳到了她的痛处。
“你欺负人!”她气得嘴唇直颤抖,向我走了几步,大有一副交手的架势。
“怎么,要和我打架?”我冷冷地说,大有一副奉陪到底的样子。
“你也太小瞧我了。”她此时的情绪已经开始稳定了下来,索性坐下,不动声色地朝我笑了一笑。
对于她的这种举动,我倒有点茫然不知所措了。看来,这个杜媛媛不是个等闲之辈,肯定也是个得理不饶人的主儿。
“叶姐,您是不是以为总经理身边年轻漂亮的女秘书都会像小说和电视剧里的那样,做人家的情人或情妇?”
她目光咄咄,似乎一定要向我这个总经理夫人讨回一个说法。
“这话可是你说的。”我忙说。
“不管是我说的也好,你想的也罢,这都没有什么关系。不过,我可以告诉您个实底,我杜媛媛决不会是那种女人。”
我愣愣地注视着她,一时竟不知说什么好了。
“好了,我表白这些又有什么意思。我只想告诉你,我们都是女人,长得嘛,也都算是漂亮。可长得漂亮并不是罪过。”她说话时,情绪有点激动,眼里似乎还闪着一丝泪花。
电话铃响了。我伸手刚要去接,她却将我的手按住了,说:“一定是你男人打来的。可能他已经等不急了。”
我不解地瞅着她。
她笑笑说:“既然你不愿去,又何必再费口舌呢,我给你应付一下就是了。不过,这也许是最后一次了。”
“为什么?”
“我已决定辞职了。”她淡然地说。
我愈发迷惑起来,问:“赵楠他知道吗?”
“他就会知道的。叶姐,再见。”她友好地将手伸了过来。
“再见。”我也将手伸了过去。
这次,我破例将她一直送到楼外。
她拉开车门,钻进后,一手把着方向盘,一手向我摆了摆,说:“我就告诉他,你还没回来。”
我若有所思地见她把车开远了。回到客厅,我反复琢磨着杜媛媛刚才的一席话。
她干得好好的,为什么辞职呢?这对赵楠的虹光房地产开发公司来说,也许是个不祥之兆。他的公司这几个月来已经开始有了不景气的迹象。自从中央决定整顿金融秩序,朱镕基亲自兼任中国人民银行行长以来,省城房地产的生意是一天比一天难做了。外地流入市的房地产开发资金,相当一部分已悄悄抽走。致使赵楠不得不拆东墙,补西墙,疲于应付。
他前几天对我说:“早知会是这种局面,还莫不如在机关里混混日子,轻松些呢。”
“想得倒美!”我没好气地奚落他,“好事也不能让你一个人都占了。”
他晃了晃脑袋:“唉,我说是说,事情到了这份儿上,硬着头皮,也得干了。”
我现在忽然想到他上午告诉我又做成了一笔大买卖,净赚200万的话,心里顿时生出一块疑团。都到了这个节骨眼上,还会有这般好事?我心里不禁画了一个问号。
晚饭后,我打开电视,恰赶上荧屏里正在播放“我国房地产热开始降温”的新闻综述。
随着画面的交替闪现,中央电视台的女播音员李瑞英用其清晰圆润的语调说:“我国房地产热开始降温,其标志是房地产开发规模增长速度减慢,炒卖房地产现象受到遏制,房地产价格稳中有降,房地产开发企业数量明显减少,调整房地产投资结构取得进展。”
我拿起遥控器,将音量又放大一些:……房地产价格稳中有降,开始回落。北海市的城市中心区土地转让价由年初每亩60万元降为20万元;海南洋浦边缘原来地价一亩为28——29万元,现已下降到15万元,仍无人问津。
“房产市场成交清淡,期房价格下降30%以上。写字楼由一平方米6000元左右,下降为4000元—5000元,别墅房价由8000元—10000元一平米,下降至5000元—6000元,且出现供大于求的状况……”
这会儿,赵楠醉醺醺地从外面回来了,口里念叨着:“叶卉呀,叶卉,你真不够意思,一点面子也不给我。”
我见他醉成那个样子,忙把他扶到沙发上。
他一把抱住我,还在重复那句话:“你真不够意思,不够意思。”
我想抽开身,他反而将我抱得更紧了,酒气醺醺地亲起我来。我讨厌那酒味,将脸扭到一边,他又用手生硬地把我的脸扭了过来,并把嘴唇凑了上来。我气坏了,一使劲将他推坐在沙发上。他醉酒的样子真叫人恶心。
他依在沙发上,有气无力地说:“你真不够意思。”
“够了,够了!”我大声说:“别忘乎所以了,你也不看看电视里说啥呢!”
他斜在沙发上,松了松衬衣上的领带,直勾勾地盯着电视屏幕,随即又哈哈地狂笑了起来。
“降温,降温!他妈的,上边的钱赚够了,就开始琢磨起我们了。我就不信那一套,有钱不赚,那才叫傻瓜呢!”
我气得把电视关了,返身腾腾地上楼去,将他甩在了客厅里。
我打开卧室的灯,又将落地的天鹅绒窗帘拉上,一屁股坐到席梦思的床头上,心里很不是滋味。
结婚后,赵楠的许诺都应验了。我们搬进了只有极少数人才能享用得起的高级别墅,现代化的家具和电器设施已应有尽有,可我反而觉得心里更空虚了。
夫妻的感情并没有因为生活条件的优越而改善。我们的共同语言反而更少了。赵楠将他所得到的一切——金钱、房子、家具、电器都一股脑看成是对我的恩赐,好像嫁给他是我的福分。他的那种不可一世的神态简直让我难以容忍。
我曾不止一次地扪心自问,我嫁给他就是为了得到这一切吗?不!我需要的是爱,是一种赤裸裸的爱。除此之外,我把一切都视为粪土。
我想到这儿,眼泪便涌了出来。
赵楠也晃晃悠悠地跟上楼来。他将脱下来的西服很随意地甩在沙发上,便有点站立不稳地栽到了席梦思上。
“你喝多了,休息吧。”我用手晃了晃他的胳膊。
他仰起头,哈哈笑起来,笑中也带着几分苦涩。
“我喝多了吗?没喝多。不信你把酒柜里的那瓶人头马给我拿来。咱俩再喝上两杯,也……也没有问题。”
“你怎么喝了点酒就成了这个样子呢!”
我起身给他从冰箱取出一杯冰镇的矿泉水,说:“以后少喝点酒吧,你就听我一句话行不行!”
他端起杯子,一口气将其喝干了,放下杯子并随之又把我粗鲁地拽到他的怀里,还将一只手伸进了我的内衣。
“快放开我!”我挣脱着。
他那双喝得通红的眼睛让我不寒而栗。他一定是甲鱼汤又喝多了。
“不,你是我的老婆,你懂不懂!你应当给我尽义务,我随时都可以得到你的!”他说着便要解我的衣服。
“你这个混蛋!”我怒不可遏地掴了他一记耳光。
这耳光,连我也难以想象会打得这么响。
他失神地愣住了。手也不自觉地松开,傻傻地瞅着我。
我猛然从床上拿起我的枕头和毛巾被要迈出这个令我生厌的房间。
他急了,酒也醒了一半。他死死地拽着我的胳膊,哀求道:“卉,你别走。你就原谅我这一次吧。我不是人。”
我挣开他的纠缠,大步从他房里出去。临出门时,我甩下一句硬邦邦的话:“赵楠,你应当记住,我是你的老婆不假,可我不是你的性奴隶!”
我听到他在卧室里呜呜地哭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