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马若金恍惚了一下,他抱拳回答道:“在下正是。”
怪人道:“听闻司马若金总镖头今日金盆洗手退隐江湖,可有此事?”
司马若金道:“不错,明日五行镖局将不在营业,不再接收任何委托……”
怪人道:“明日关门大吉,也就是说,今夜,五行镖局还是五行镖局?”
司马若金一愣,不知如何回答:“这……”
怪人又道:“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司马总镖头,你打开门做生意,既然是江湖中人,今夜有客前来,你不能拒绝,对吧?”
怪人话里软中带硬,司马若金并不是个能言善辩的人,他一时语塞。
怪人似乎得理不饶人,继续说:“那么,我这里有一担生意,是个肥差,不管怎么样,司马总镖头不能拒绝我吧?”
趟子手毛小七低声耳语道:“总镖头,这人怪里怪气,千万别答应他,以防有诈。”
麻脸金刚也说:“是啊,总镖头,我们根本不认识这个人,别上了他的全套。”
司马若金何曾不知,他抱歉地说:“阁下,实在不好意思,在下已经决定退隐不做保镖的营生了,还望阁下不要勉强。”
怪人也没生气,却发出了一阵毛骨悚然的咯咯声,也许是笑声。
他似乎预料到司马若金会拒绝接这趟镖,怪人身子一动不动,又说道:“好好好,既然总镖头不讲江湖道义我也没有办法,那么我有一个物件,想要送给司马镖头做礼物,嘿嘿,当然不能白送,如果司马镖头接了这个镖,任务完成之后,我绝不食言。”
司马若金不是个爱财之人,他又是一抱拳说道:“实在抱歉,阁下不要再勉强我了,多说无益。”
怪人的声音突然一下子提高了,大声说道:“司马镖头,难道你连‘白油鬼蛹’都不想要了吗?”
白油鬼蛹。
一提到白油鬼蛹,司马若金原本蜡黄的脸一下子变得惨白。
不只是司马若金一个人,似乎所有的镖师都僵住了。
小金鱼低声问大金鱼:“哥,白油鬼蛹是什么玩意?”
大金鱼也是一阵摇头。
司马若金忍不住大声问:“你……你到底是什么人?!!!”
怪人阴恻恻地说:“今儿个这个镖,你接也得接,不接也得接!”
麻脸金刚被气恼了,问道:“好大的口气,你他娘的不要装神弄鬼!”
怪人不搭理他,直挺挺的站着。
麻脸金刚又问道:“你他娘的不要装神弄鬼,把脸转过来!”
麻脸金刚脾气急躁,仰仗铁布衫护体,他脑袋一热,擅自跳到怪人的背后。
麻脸金刚本来个子就高大,与怪人一比之下,却还矮了半头,只因怪人头顶的那顶帽子,似乎太高了,不知厘米藏着什么东西。
大家没有来得及阻拦,麻脸金刚抬起一条手臂就扣住怪人的肩膀,说实话他没有用力,连两成的力都没发出,可是,怪人却好像禁不住推,立刻脸朝下倒了下去。
所有人都惊呆了,但更加令人膛目结舌的事情还在后头。
就在怪人倒下的一瞬间,怪人那顶古怪的帽子突然弹飞了起来,从里面扑啦啦飞出一个东西,很小,是一只黑色的会飞的东西,像是一团黑色的云朵,一眨眼就不见了。
大金鱼和小金鱼的眼力最好,事后,大金鱼说他看到的是一只与麻雀一样大小的乌鸦从帽子里飞了出去,因为太快,所以他也看不太清楚,而小金鱼说他看到的不是乌鸦,而是一只鹌鹑飞了出去,可是,哪里有什么黑色的鹌鹑。
扑通一声响,像是丢下了一袋子潮湿的白面,怪人脸朝下趴在地上,四肢依旧保持着直挺挺的姿势。
这下子,他完全变成了一具尸体。
众人面面相觑了好一阵,趴在地上的怪人一动也没有动,黑色的帽子落在一边,露出了灰白色的头顶和辫子。
现在的老百姓思想新潮,只有前朝的遗老遗少才留辫子,地上的尸体看得出是前朝的打扮和穿着。
麻脸金刚擦去额头一层冷汗,他性子急,忍不住俯身去搬动尸体,这时管家跑了出来,在他手里还抱着一把奇怪的伞。
五行镖局的管家五十多岁年纪,嘴唇上被刀划开了一道口子,留下了疤痕,看起来像是兔唇,于是大家都叫他“老兔”。
管家老兔大声对麻脸金刚说:“不要毛躁,以防有暗器,等我把金刚伞打开,护住面门。”
管家老兔撑起金刚伞,金刚伞是坚韧的钢铁所制,和普通雨伞类似,打开后遮住身体,可以提防对面发出的暗器梅花钉。
司马若金接过金刚伞,他走到怪人近前,说:“你们都退后,让我来。”
死马若金先用金刚伞戳了一下怪人的腿,没有反应,又戳了戳怪人的后背,并没有暗器发出来,他这才呼出一口气,说:“此人的的确确是具尸体。”
趟子手毛小七大声问:“怎么可能,我们明明看到他一个人走进屋来,死尸怎么会动啊?”
小金鱼说:“那是因为诈尸了。”
管家老兔说:“没听说诈尸了还可以讲话的。”
司马若金说:“不要吵,还是把尸体翻过来看个究竟,看看他到底是谁。”
麻脸金刚和两个伙计一起把尸体翻了过来,尸体无法弯曲,又像是推倒了一袋面粉。
屋里的油灯很暗,管家老兔提着一盏汽灯来了。
汽灯非常的亮,一下子把尸体照的很清楚。
众人低头一看,个个头顶都冒出冷汗,心里也像结了冰。
躺在地上的无疑是一具尸体,而且是一具不知死了多久的陈年老尸。
死尸的皮肤翻着青白色,好在没有发出恶臭,也没有腐烂的迹象,也许尸身做过防腐处理。
大金鱼颤声道:“刚……刚才真的是……他在说话吗?”
小金鱼眼尖,说:“不可能,你们看,尸体的嘴巴被线缝住了。”
管家老兔把汽灯凑近尸体的脸,大家终于看清楚,可不是吗,不只是尸体的嘴唇,连眼皮和鼻孔都被丝线缝住,丝线很细,很黑,但是看起来很结实。
管家老兔说:“我看,这不是普通的丝线,而是墨线。”
大金鱼问:“墨线是什么东西?”
管家老兔回答说:“就是木匠用的墨斗里面的黑色的线,以前在农村老家,迁坟的时候发现尸变了的尸体,道士就会用墨线缠住尸体的四肢,说是可以预防诈尸。”
听老兔这么一说,大家又是觉得脊背发冷,毛小七说:“人们常说乱世出妖孽,看来真的不假,你们看,尸体的衣服不是普通的壽衣,而是官服,胸口有补子,下面还有海水江牙,这死者分明是个做官的,看服饰还是个挺大的官。”
司马若金蹲下身子,用手去按动尸体的衣服,很快,他就皱起眉头,衣服里面好像有些硬物,伸手一摸,司马若金竟然从里面掏出一个黄布包裹。
包裹很小,但非常的重,打开一看,众人又是一惊,黄光一闪,居然是两定黄澄澄的金元宝。
从手中的重量可以判断,元宝肯定是足赤的黄金,把元宝倒过来一看,底下有清朝银库的印记,如此说来,这是国库官银。
司马若金想:清王朝已经推翻,市面上怎么还轻易见到官银呢?死尸不会与前朝有关吧,难道说这两定金子是押镖的定钱,那么所谓的镖又是什么呢?
想到这里,司马若金突然展开包金子的那张黄布,黄布上果然有稀奇,其上用朱砂画了很多线条,标注了一些地名,在那些线条的终点,标注了“滇西”二字。
老兔提醒道:“总镖头,莫非,这张黄布是一张地图。”
司马若金点点头:“很像是张地理图。”
毛小七说:“刚刚听这个死人说,要押一个镖,莫非这金子是定金,地图就是收货的地点,那么我们要押什么样一个镖去那个地方呢?”
众人也不笨,突然齐刷刷把目光落在尸体上,大家的脑袋里都想到了,大概这具尸体就是所要押送的镖?!
护送一具尸体,这是五行镖局头一遭遇到的怪事。
麻脸金刚大声说:“如果真的是这么回事,总镖头你可不能接这个镖,谁会花重金去押一具死尸,这分明有阴谋,连我这个粗人都想的明白。”
毛小七说:“今晚发生的一切都太诡异了,不知是闹鬼还是有人别有用心,总之是有阴谋,总镖头要三思啊。”
老兔说:“要慎重,我觉得这个镖不能押,何况目的地是滇西,千山万水,荒蛮之地,咱们京津两地的镖局从不接手那么远的镖,有去无回啊!”
司马若金叹口气,说:“可是,定钱我们已经收下了,依照江湖规矩,镖师受了定金,即便是龙潭虎穴也得闯一闯。”
老兔说:“可是……”
司马若金打断老兔说:“这件事我要好好想一想再做决定,尸体不能摆在这里,老兔啊,你带个伙计去城西的棺材铺买口结实的棺材,先把尸体装殓了,死者为大,大金鱼和小金鱼,你们去马房套辆车,跟我去个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