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庄严将心力沿着那条似有若无的线,送到陈祥身旁的时候,马留香已感应到了周围心力的波动。
在庄严将全部心力传到陈祥身旁时,吕通的霸王枪已刺到了陈祥的胸膛。
然后便是那僵持,让吕通如坐针毡的僵持,他堂堂南霸王居然连一个心力六级的武童都杀不了,这简直是滑天下之大稽,更重要的是说不定什么时候,庄严就会出现在这儿。可以举手投足间,解决他性命的青华学院院长庄严。
吕通猛地咬了一下牙,然后他手中那柄霸王枪的枪尖竟然变了颜色,仿佛在瞬间被来自地狱之火烧熟了一般,发出一种刺目惊心的血红色。
陈祥随即惨叫一声,人也随之向后跌出。
吕通手腕一振,枪尖已继续向前挺去,他这绝招,还没用一半,陈祥果然已经经受不了。
这是他的撒手锏,也是这杆霸王枪真正的威力。
除了他,没有人知道这杆霸王枪枪身内淬有数十个心修的气海,数十个武士境界心修的气海!所以这杆人阶上品的霸王枪,实则有地阶下品武器的威力。
这杆霸王枪乃是吕通年少时,一个奇人费尽心血所制,据说修为在武宗境界的一个奇人,整个青华城都没有一个人的武宗境界的奇人。
所以这杆霸王枪吕通寸步不离,这枪内的武士气海,乃是吕通的撒手锏,一击必中的撒手锏。
这撒手锏,吕通这近二十年来,还从未对人用过一次,这不是因为他比东郭先生东郭阔更会藏锋,更深沉内敛,而是因为他这杆霸王枪,乃是一个邪门兵刃,决不可对外人道的邪门兵刃。
但,现在,吕通已只有使用这撒手锏!
青华学院,情天阁中,端坐于地的庄严忽然从口中喷出了一口鲜血,染红了嘴角花白的胡须。
庄严并没有睁眼,虽然他的脸色已扭曲,显见承受了极大的痛苦。
然后两滴泪水便自他满是皱纹、双目紧闭的眼角缓缓滑落。
“影儿,爷爷对不住你。”庄严低声吐了几个字,随着这几个字,他口角中又有鲜血流出,顺着嘴角流出。
“影儿,你放心,爷爷一定会给你报仇的,”庄严满是血水的口中,又吐出了几个字,几个弱不可闻的字。在他心中还有一句话并没有说出口,那一句话他只准备做,永远不准备说。
“哪怕走火入魔,哪怕寻遍天涯海角,爷爷也一定会给你报仇的”。
吕通的枪尖已刺入了陈祥的胸膛,至少已有半寸。
就在这时,吕通忽然觉得心头一跳,一种不祥的预感随即袭上心头,他仿佛感觉到千里之外,正在有人诅咒他怒骂他,那人也一定是一个高手,一个他数年之间,绝对无法与之对抗的高手。
吕通的心头又浮现出了庄严的样子,青华学院院长庄严。
吕通的枪不觉缓了一缓。
就在这时,吕通忽然感觉手中一轻,那柄霸王枪竟仿佛失去了重量,变得空无一物一般。
然后吕通就感觉到一种钻心刺骨的疼痛,无孔不入地袭来,瞬间几乎麻痹了他所有的心神和神经。
然后吕通就发现,那柄霸王枪竟自己坠到了地上,连同他握枪的双手,一起坠落在地!
原来不是霸王枪失去了重量,而是吕通的双手,竟在这刹那间,被人一剑斩去!
吕通使劲动了一下眼珠,便看见了一个人,一个在片刻之前,还在地上爬来爬去的人,一个连站都站不起来的人,一个他原本已不放在眼中的人——陈晓飞。
陈晓飞竟然站起来了!
陈晓飞竟然真的站起来了!!
陈晓飞站起来之后的第一剑,就是直接斩断了南霸王吕通的手腕,两手的手腕!
这个人究竟是人是鬼?这个人为何竟能如此?吕通嘴角抽搐了一下,似乎想笑,又似乎想哭。
就在这时,陈晓飞手中的裁心剑已刺入了吕通的胸膛,刺穿了吕通的胸膛,一剑极其干脆利落地刺透了吕通的气海!
就在这时,吕通终于看见了陈晓飞的眼神,那是一种看起来淡薄宁静却有无穷力量的眼神。
陈晓飞随即拔出了吕通体内的裁心剑,鲜血飞溅,吕通应声倒地。
就在即将倒地的那一刹那,意识即将消逝的一刹那,吕通竟忽然有了一个奇怪的感觉——陈晓飞成功进阶成为了武士,成为了一个真正的心修,体内有气海的心修!
这感觉转瞬即逝,他脑海中竟离奇地浮现出了马留香的影子,和他并称为“南霸王,北情圣”,齐名情天学院两年的北情圣,马留香。
他的下场,绝对不会比我好——这是吕通心中的最后一个念头。
在吕通霸王枪刺入陈祥身体之时,马留香的嘴角微有笑意。
在吕通那一瞬间的迟疑时,马留香的眉头微皱。
在陈晓飞鬼使神差地挺身跃起,仿佛一瞬间变了一个人一般时,马留香的心,几乎要冲出胸膛,手中剑也几乎想要立刻刺向陈晓飞。
在陈晓飞电光石火般地一剑,斩断吕通的两手时,马留香反而呆了一下,手中剑也呆了一下。
就在他呆的那一刹那,陈晓飞一剑已刺透了吕通的身体,一剑穿心,刺透气海,绝无半点生机,纵使夏国修为最高深的御医亲来,也绝对没有一丁点救活的方法!
陈晓飞一剑刺死吕通之后,随即便奔到陈祥身旁。
陈祥此刻已倒在了地上,胸口满是鲜血,吕通的那一枪,虽未能刺入他的心脏,却不过差之毫厘,透过血渍,陈晓飞几乎可以看见陈祥胸口深处,几乎可以看见的、跳动不息的心脏。
但陈祥竟似在笑,似乎感觉不到身上的痛苦一般,眼中脸上满是孩童般的笑容。他张了张口,似乎想要说什么,却终于没有发出声音。
透过他微动的唇齿,陈晓飞知道他要说的是“晓飞,晓飞,厉害。”
这是一个半傻的人说的,同时也是最简单、最寻常、最不起眼的话语,这话语甚至都还没有发出声音,还算不得一句话语。
但陈晓飞却在刹那间,在这句话下,潸然泪下,无法自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