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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屈死鬼扰乱京城 妙庄王急病求医

却说五百尼姑被火烧死,尸骨无存,又无人为其料理后事,五百鬼魂竞无处着落。东飘西荡了几日,个个饥饿难忍,劳累难言。常言道:饿鬼抢羹饭,可五百饿鬼那里有这多羹饭可抢?

如今,那跛脚尼姑已实实在在的成了跛脚鬼,这跛脚鬼因腿脚不便,这几日比其它鬼魂劳苦更甚。

一日,跛脚鬼已饿得两眼直冒金花,便昏飘飘地落在一坐乱草蒿艾之中想道:长此随处飘荡总不是个好办法,不如召集五百鬼魂向阎王喊冤求留,或可早日超生。

跛脚鬼便将游荡的五百鬼魂召集起来,径向阎王殿飘去。

阎王见地府一下子间来了黑压压的一片鬼魂,不觉大吃一惊,忙命司命拿出生死薄查看。何处来得这么多死鬼。司命奏道:

“这五百鬼魂乃是黄龙院五百尼姑,被妙庄王下旨烧死。但他们阳寿均未满期,少则尚有十一、二年,多则还有四、五十年。因她们无处着落,结伙来府求留,请陛下定夺。”

阎王听罢,连连摇头道:“地府虽大,可一下子增添诸多鬼魂,实难安置,且让她们找妙庄王去!朕自马上向月皇奏明因由,将妙庄王二十四年洪福改为二十四年磨难。”阎王说罢,回后院备本上天见月皇去了。

司命领了圣旨,对众鬼魂说了阎王旨意,可被跛脚鬼怂恿着大家哭闹不休,不肯出府,司命没法,只得命牛头夜叉将她们赶了出去。

五百鬼魂虽未能在地府留宿,却比往日到处飘荡强了许多,总算有了着落。在跛脚鬼的带领下,她们日没京城荒野之中,夜出京城街头巷尾。你呼我叫,推门敲窗,时而嚷哭,一声长来一声短;时而争吵,叽叽喳,一声高来一声低,把整个京城闹得乌炯漳气,人心惶惶。日未三竿,无人敢开门启窗。日未下山,便是劈劈啪啪争先恐后闭户。高兴时,便进得宫去,摘下宫灯撕个粉碎,挂上泥做的鬼灯,昏昏暗暗。然后到妙庄王跟前你拧上一把,我戳上一指,搞得个妙庄王哀叫不绝,日夜长嚎短哭呻吟不止。

再说那日妙庄王杀了三妙善,回得宫来,正欲入五凤楼歇息,却突然大喊浑身奇疼难熬,正是这五百鬼魂从阎王殿出来,照阎王的吩咐找他来的。

五百鬼魂一见妙庄王,便不由分说,各自上前扭了一把。便疼得妙庄王满地打滚。

开始时,每个鬼魂扭处,便起了一点红疙瘩,只是痱子那么一点大,妙庄王虽觉奇痛难忍,但却未觉发现这布满周身的星星红点。待第二天一看,这星星红点竟肿得象红透了的梅子。疼得他坐也不是,躺也不是,除脚底手掌外,浑身长着不多不少刚刚五百个无头疔疮。

这无头疔疮,红通通的裹着一层厚皮,手摸不得,指触不得,连最薄最光柔的纱衫摩沙着,也会痛得死去活来。

妙庄王生得这等奇病,这多疔疮,急坏满朝文武,虽有太医日夜调治,却疼痛毫无减弱,不到两日,疼得妙庄王只有呻吟之气,毫无叫疼之力了。

只好出榜诏示天下,能治得此病者,不论僧尼道士,锦衣黎庶,均赏以千金万银,赐以高官,代代沿袭,永享荣华。

重赏之下,必有奇士。榜出之日,便有一黄衣道士,自称神医,可使妙庄王药到病除。

果然,妙庄王服了道士之药,又用药渣煎汤温泡全身,疼痛顿减,红肿渐退。妙庄王高兴得忙命能工巧匠为黄衣道士备造高楼,金瓦银梁,玉柱锦地,并叫道士日夜陪守身边。

妙庄王病退的事,当日就被跛脚鬼知道。于是在城郊的一堆乱坟野冢中召集五百鬼魂商量着对策。

众鬼魂商量来商量去,最后还是跛脚鬼自己主意多,她示意众鬼静下来后,便把自己的计策说出。众鬼一听,齐声叫绝,事不宜迟,当夜便又闯入皇宫。

且说那黄衣道人正是洋洋自得,有妙庄王宠着,便把满朝文武,御医太监全不放在眼里。日夜做着荣华富贵的美梦。

吃过娘娘亲自做的晚餐,黄衣道士便又照方配药,叫太监宫娥在床前小心煎着。

谁知,药罐刚一放上火炉,那药便沸腾开来,嘭彭地直往外溢。没一会工夫,一罐药便给煎干了。

黄衣道士见了,狠狠地揍了煎药的几巴掌,骂声“没用的奴才?”便又换了几个煎药的。

可是,当第二次将药放上火炉时,竟连药罐也给烧裂了底。

道士气得根根青筋直暴,同样赏了煎药的几巴掌,骂声“该死的奴才!”便亲自动手温火。

他调了调火候,换上了一个新的罐子,量好水,放好药,重又放回煎了起来。

这回真得没有溢,也没有干,可煎了大半夜,一罐药还未煎沸,尽管他把火生了又生,拿着扇子扇了又扇,那水总不见少。

道士没法,又不能自己骂自己,更不好自己撑自己的嘴巴。瞒着妙庄王,将那药汁倒了出来,端给妙庄王喝了。

妙庄王不喝犹可,一喝下这药,浑身本已消退的疔疮,顿时又肿了起来,竟比开始时大了许多,疼得他从床上滚到地下,又从地下爬到床上,躺着,背脊上的疔疮痛得穿背,坐着,屁股上的疔疮疼得穿心,急得一群宫娥彩女不知如何是好,既不能替他吹气,又不能替他抚摸,只好站在床前干着急。

那道士更慌了神,连连叫着:“一定是出鬼了,一定是出鬼了!”

妙庄王病情忽地变重的消息,一下子传遍宫庭内外,宫内宫外的文臣武将,都急急赶到五凤楼前,候听消息。大家又听说妙庄王的病是半夜里服了黄衣道士的药后才变重的,霎时间,大家把这几日憋在肚子里的气,聚在心头的恨一齐发泄出来:

“什么出鬼,原来你就是鬼?”

“你这妖道,施啥妖法?这几天闹鬼,还不是你搞的鬼!”

“这黄衣鬼,一定是想害死皇上,夺我江山!”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地骂得那道士有口难辩!

“快打鬼呀,大家狠狠地打呀!”

不知是谁突然高叫起来。

众人一听,挥拳舞掌,个个奋勇上前,揪发的揪发,抓耳的抓耳,扭臂的扭臂,拧鼻的拧鼻,七手八脚,分不出那只手是谁。

黄衣道士见势不妙,幸亏他能略施小法,忙暗念咒语,使了脱身法,急急如漏网之鱼,夺门而逃。

可是逃得哪里去呢?众臣争先恐后地追赶着,连宫女太监也边追边呐喊助威,那何凤更是一马当先,和那道士只差一箭之地,眼看何凤手上的宝剑,就要穿进黄衣道士的后背,吓得那道士一急,就不顾死活,一纵身跳进了身旁的双眼井。

众人一见,真正来了个下井投石。可怜黄衣黄士,连荣华富贵的梦还没做上几天,却葬身井底,再也见不到天日了。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那跛脚鬼究竟是啥个鬼主意?

原来,黄衣道人第一次和二次叫太监宫女煎药时,五百鬼魂在那里你吹我扇,添足鬼火,一下子就使药汁全溢光了。黄衣道人自己亲自煎药时,这跛脚鬼使换了个鬼花招,她把原药汁倒光了,又叫众鬼往那药罐里唾唾沫的唾唾沫,揩鼻涕的揩鼻涕,投眼尿的投眼尿,五百鬼魂,你唾一口,我揩一摊,你投一颗,我投两粒,使一罐子药水全是毒汁煎成。那醪醪的唾沫鼻涕眼尿,如何沸得起来,况且,五百鬼魂又不断地往里唾,往里揩,往里投。

黄衣道人那里知道这等鬼计,给妙庄王喝下了一罐毒汁,鬼毒攻心,怎能不使妙庄王顿时浑身疼痛难忍呢!

众文武将黄衣道人赶入井中,又用石头泥土将双眼井填平后,回五凤楼前恭听消息。只听妙庄王在楼内呼痛不止,嚎叫不绝。这时挤在五凤楼前的赵魁沉思道:“莫非……”却又停住这半截子话。众人听了,急催问他莫非什么。

赵魁被逼问累了,才吞吞吐吐地道:“自烧了黄龙院,杀了三公主后,这京城一带连日整夜的闹鬼,莫非真是那些被烧死的鬼魂不散,在此闹乱?不过,我只是这样瞎猜瞎猜罢了,望大家还是不必介意当真为是。”

何凤一听,却唰地抽出宝剑道:“姨丈说得有理,我可不怕他啥个鬼呀神呀的,鬼来赶鬼,神来驱神,怕他娘的。”

既然何凤带了头,担了风险,众臣便一齐附和道:“对!这鬼魂一定是那黄衣道人招来的,既灭了那恶道,一不做,二不休,现在就动手,把所有鬼都赶将出去,或许皇上的病会好起来。”

于是众臣一哄而起,挥剑的,持戟的,舞棍弄棒的,敲锣打鼓的,放鞭炮举火把的。胡乱叫喊助威的,朝着宫内的每座楼房,每个角落乱砍乱打,乱敲乱捅,乱劈乱斫,那三十六宫七十二院红灯高挂,亮如白昼,以示压鬼驱神。如此喊叫敲打,热热闹闹的,直闹到天明方止。

妙庄王早已疼得死去活来,管不了这驱鬼瞎闹的事,娘娘早已没个主意,只要有人说怎样能使皇上病除,便依人怎样去做,早时众臣说那黄龙道人是鬼,故意来折磨皇上的,她听了似乎觉得有理,他们将那道人葬在井底她也没说不行。刚才大家乱哄哄、闹腾腾地赶鬼,她也拿了把寸许长的绣花剪子守在妙庄王身边,朝着空中乱剪乱戳,直等到大家歇了她才停下手来。她只有一条,能使夫家的病除掉,什么办法,无论怎么搞都行。

可是,众臣搞得精疲力尽,而妙庄王的病疼却仍无好转。有时反而疼得更难忍。

原来这鬼魂要在平时,是谁也近不了天子之身的,因为天子是万物之王,既管天管地,又管阴管阳。而如今这妙庄王却已被阎王奏准,将廿四年洪福改为廿四年磨难。而那鬼魂又是得了阎王圣旨来找妙庄王算帐的,因此,她们不但可以随便进出妙庄王前后,就是如此这般的赶也无法赶跑,众臣如此闹腾,五百鬼魂掺杂其间,痛痛快快地跟着嬉闹了一通宵呢!

道士埋了,鬼也赶过了,可妙庄王的病痛却没有两样。

等众人出宫回府后,五凤楼内仅留下屈老丞相、何凤、赵魁等几位朝廷重臣和皇上内亲,大家见妙庄王早闭着眼睛在喘气。屈丞相便好象是自语,又象是对众臣子说,又似在向皇上启奏道:

“臣以为人道鬼道,人政鬼政相仿,人死了成鬼,鬼超生成人,如此人鬼当是一体,大凡人间百姓闹事,都为饥饿酿祸。如若年丰人寿,饱食无灾,百姓绝不会犯乱,而且饿民四起,却是不畏死的。由人及鬼,猜想近几天京城鬼灾,抑或是些无依无嗣之饿鬼,饿得狠则闹得凶,要使鬼灾早息,以臣之见,皇上可令在京城荒野路旁建一醮坛,号令全城百姓常到醮坛供食,并沿路施舍粥饭,以餐饿鬼,如此或可使鬼静民安。”

妙庄王听了,微微点头,以示首准。娘娘听了,便急差两婿速即行事,并言自己要亲自祭坛。

只一日,一座象模象样的醮坛便在京城西郊建成,百姓倾城而出,到处施舍稀粥米饭。醮坛前烟火不绝,烛光透天。

自醮坛建成之后,一连几天竞安静了许多,那鬼魂每夜只在醮坛附近聚集游散,却不进城闹事。妙庄王的病痛也渐渐好了许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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