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司令一早就出去了,说是还有很多政务急件要处理,没时间陪您吃饭。不过司令有交代,您按时吃饭,司令才会安心。”她听着守卫长李攻的电话,心里却隐隐涌上一股担忧,如果不是什么重要紧急的军政大事,唐烈不会一早就急忙离开。
她压下心里的担忧,声音尽量平缓如初:“李攻,军政那边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显然听到这话,电话那头的李攻愣了一下,想起司令的嘱咐,调整好自己的语气,“夫人多虑了,司令不过是处理一般的政务。对了,司令晚饭会和您一起用餐。”
到底是寒瑜,素来观察入微,觉察到李攻回话的速度稍有停顿,她也不愿勉强,故作轻松:“嗯!”
挂了电话,她愣坐在沙发上,思索着李攻的态度,越发觉得不对劲。但李攻不说,想必是得到唐烈的授意,这里面一定发生了什么。倘若自己现在去找唐烈询问,他也会多番隐瞒。
正在忖度间,她忽然想起军政那边的事务,司令府有个人一定知道。唤来吴妈,问了一些问题。她暗忖果不其然,那人肯定知晓军政之事。
自打她昏迷那日昏迷之后,唐烈就下令方谨和顾晓音禁足在房内,更不准任何人再接近她的屋子。除了素日的人员,她再也没有见过方谨和顾晓音,也没有听过她们的任何消息。现在想来,可能是唐烈拦截了她们的所有消息。
初次来到二姨太方谨居住的院子,不仅自己来的路上没什么下人,而且她发现周围竟然是一片萧条落寞景致,似乎有些破败之意。她心下的疑虑更甚。
门是虚掩的,屋内传来几个丫鬟的嬉笑。
“我看呐,二姨太方谨也撑不过几日了。这病都有一段时日了,司令也没派人前来看过二姨太一眼。不过二姨太素日嚣张跋扈,对我们这些下人非打即骂,落到现在的下场想来也是报应。”
“你们不知道?司令前些日子都罢了二姨太娘家的军政职务。而且司令整日都是待在夫人身边,根本无暇顾及其他人。”
“不会吧,司令怎么会突然卸任方家的职位?当初方家不是为司令做出了那么多的功绩?”
“你可不知道,听说啊,司令当初娶两位姨太太都是彼此双方之间利益牵扯的结果,并非是真心所爱。况且方家和顾家这些年,也暗中借着司令的名义聚拢了不少的不义之财。”
“那也是啊,这些年,看司令对两位姨太太的冷漠无谓态度,以为司令性格本就这般无情冷酷。可这段时间眼见司令待夫人的感情是完全不同的。前些日子,我有个姐妹告诉我,司令看着夫人熟睡的容颜,露出灿烂的笑容,连眉眼都是笑意。你们说,这些年一直谣传司令心中记挂着一个女人,莫不是就是现在的夫人?”
“我看啊,十有八九,要不然司令上次也不会因为夫人意外昏倒而重责二姨太五十板子。那晚,夫人昏迷,司令更是不吃不喝陪了一天一夜,还一个劲儿地问着守卫长大人,什么时候醒。”
“……”
站在门外,她微微皱眉,心里百般滋味浮上心间,唇边不经意间隽起一抹苦笑。唐烈,今生寒瑜何德何能,得到你何至于这般深爱。先前,我总以为此生是你欠了我,殊不知我亦欠了你。
有眼尖的丫鬟,无意发现了她的身影,心里生出惧意,刚才的话难道全都被大夫人听见了,急忙低下头,径自跪下身子颤颤巍巍招呼着:“夫人。”
一声夫人,令剩下的丫鬟也都陷入同样的恐惧,低着头,依旧可见脸色惨白,她们的声音中更流露出深深的恐惧:“夫人。”
“你们二姨太呢?”她淡淡扫了一眼周围跪了一地的丫鬟,眼神没有半分柔和,语气更显生硬。
一听这话,丫鬟们身子忍不住颤抖,夫人的冷漠半分不输司令,硬着头皮怯怯懦懦回应:“回……回夫人,二姨太……在……里屋待着,不让……奴婢们……伺候在侧。”
声音越说越小,也越显得心虚。聪明如她,怎么会不知这些丫鬟的心思?哪是方谨不让她们伺候在侧,分明就是墙倒众人推。无力和这些丫鬟计较什么,如今她更关心的是,军政那边到底发生了什么?
单单是卸任方家和顾家的军政职位,唐烈不会这般急忙处理,也不会叮嘱李攻瞒着自己。而这一切,方谨可能会知道。
她眼神一凛,面无表情:“是吗?自己去管家那边领罚,至于什么罪责,你们自己掂量掂量。”说完,寒瑜越过丫鬟们身侧,抬步迈向里屋。
见她离去,丫鬟们顿时瘫痪在地。
房内光线很暗,窗帘整个被拉下来。床榻前,方谨闭上眼睛倚在床头,看得出来脸色很差,甚至精神也不怎么好。素来注重外容的方谨,这会连乌黑的长发也懒得打理,垂落的发丝遮住了魅惑的双眸,显得有些疯癫状态。
屋内一股萦绕着淡淡的烟味,那是大烟的味道,她眸色一动,步伐轻盈,缓缓走到方谨身边。
清冷的气息袭来,方谨心里诧异,还是睁开眼睛。见到她的瞬间,方谨险些气得吐血,如今自己落得这般下场,全是眼前的寒瑜所害,若非她出现,司令府自己永远都是高高在上的二姨太。
方谨手中紧握着身上的被子,指甲硬是被自己划伤而不自知,带有恨意的眸子深深地盯着寒瑜,浑身的冷意渗人心脾。
身体很虚弱,见到寒瑜,方谨依旧强撑着身上的痛,一副强势逼人的气势:“怎么,现在想来看看我落魄的样子?看见我这般模样,你心里想必很开心吧!你最好记住,今天是我,下次就是顾晓音那个贱人,最后也就是你寒瑜。唐烈当初为了权势,可以娶了自己根本不爱的女人,将来你以为他不会为了权势,弃你不顾吗?”
“为什么非要这般作践自己?”她坐在一旁的圆桌边,自顾自倒了一杯茶。
面对寒瑜的反问,方谨眼睛不经意间闪烁,故作不知,回避问题:“你说什么我不知道。”
眼见方谨自甘堕落,她自认并非什么善良之辈,无意干预,任何人都有自己的生存方式,她管不了那么多。可这次她瞥见方谨在自己面前强撑背后的伤痛,心有不忍,浅浅出言:“生病还吸食大烟来伤害你自己的身体,也是你报复我们的方式。不过在我看来,这是世间最愚蠢的事。明明你根本就不在意什么,何必还这般折磨自己。”
她的劝说,在方谨看来,更多的是嘲讽之意,况且方谨素来自傲,更不需要别人的同情,尤其是寒瑜给予的同情。
“呵呵……你懂什么?你以为谁都和你一样幸运,得到唐烈全身心的疼爱吗?”方谨冷笑,眼底尽然是一片恨意,可却多出几分求之不得而后的凄凉。
一念花开,一念花落。秋来春去,谁怜曲院风荷,韶华白首,不过浮生一阕。她坐在一旁,蓦然沉默,无声回应。
半晌,方谨淡然看着她,语气没了张狂,反而平和很多。渐渐地,说起很多过往的事。
寒瑜,你听过一句古诗吗?问君食可足,谓君衣可暖,心念不敢对君语,恐君有所牵,卿今随军往,他年何时还,念君不许,心虔一卦祷君安。曾经我像个傻瓜一样期待,得到的仅仅是他那句别再对我抱有期待。
在和我结婚之前,我便知晓他个性比较深沉,心思难测,手段凛冽,算起来是很有心计的那种男人。那时,只怪自己太天真,以为终有一天我可以感化他的。但事实证明,他只会被你感化。
哥哥死后,我以为自己待在司令府只是为了给哥哥报仇,殊不知面对冷情冷酷的唐烈,我还是动了心。
很多人知道他苦等你五年之久,谁又知晓我的苦痛?相比他而言,我的生活何尝不是一种煎熬?整天待在说话都感觉有回音的房子,过日子反而成了一件难事。我的要求过分吗?不过是妻子希望丈夫多关心自己一点,这样难道有错吗?可惜,唐烈就是这种人,越知道你要什么,越不会给你什么。
你尝试过吗?整间偌大的屋子,什么都没有,他留给我的仅剩下无穷无尽的寂寞。每次司令府的佣人,在我面前有说有笑,打打闹闹,我都觉得她们是在嘲讽我不得宠。时间久了,我对唐烈的仇恨顿时加深加深再加深。因此,我称这种生活为变相软禁。
你说,给你财富和地位,但不过是个花瓶,基本上形同虚设;给你很多首饰衣服,但你的丈夫不会欣赏一次甚至不会多看你一眼;给你这么大的房子,但是没有任何家的温暖。这不是变着法折磨你吗?
方家倒台的那刻起,我也明白,任我再如何煞费苦心,他终究是不爱我的。无端坠入红尘梦,惹却三千烦恼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