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六叔在翠港市的码头上经营游艇生意,秋季一到就进入淡季,有人在航海途中遇到什么匪夷所思的事情都会找我们,这不,有些人觉得海事部门近海搜救收费太高,把这块活交给我们干。这一天,六叔的亲戚刘延明着急忙慌的来找我们,说他有条船《金边》号七天前失踪了,船上有他一半的干股。六叔比较淡定,说现在有GPS、无线电,定位一艘船还不容易?而且《金边》号还不是远洋渔船,而是一艘出海钓鱼的游船,失踪也不会失踪的太远。
延明一听快给六叔跪下来了,说这次连同船一起失踪的几个主顾得罪不起,再找不到,主顾家里就找人把他砍了。
翠港有些阔佬,喜欢雇一条还上档次的船出海“谈生意”,交易某些东西。到了海上,一来警方连无线电都检测不到,难以监控;二来船上的大佬们不敢轻举妄动,你想啊,在狭小的空间内双方动起手来,这船吃不住劲,万一打坏了,就算一方打赢了,也只能在海上漂流了。这一块“谈生意”的流动地盘是稳赚不赔的,遇到哪位大佬谈生意谈舒坦了,还能赏给延明一块走私的劳力士手表。
结果《金边》号就出了名,上面拉菲红酒、麻将桌、高级钓竿一应俱全,地下流传的广告语是:坐上《金边》号,就当老亲王。
金边是柬埔寨首都、西哈努克亲王的故乡。
没想到树大招风,这次《金边》号一去不返,没了大佬的两家都认为是对方勾结延明害了对方,都想在延明身上打开突破口,于是延明的车遭遇七八次围追堵截,本人一露面就被不明来历的人跟踪,而后跟踪的人又被另一波不明来历的人跟踪,趁着两拨不明来历的人追踪和反追踪之际,延明逃出生天,来找我和六叔求救。
六叔分析说,找到《金边》号船也就找到了大佬们的线索,活要见人,死要见尸,给两边一个交代。于是让我去海事部门找老同学搞到了《金边》号最后失踪的地点,那里距离翠港市五十多海里,我们家的小游艇顶多在海湾里转悠,出海就不行了,眼看没辙了。
六叔下了本钱,租了一条卸去拖网的渔船《仰光》号,六叔、延明和我三个人出海寻找。
凌晨四点我们就出发了,晨风蚀骨的冷,我和延明刚出舱门,仿佛被一顶冰帽子扣在头上,我们像牛皮糖一样抱在一起取暖。放眼望去,海上碧波万顷,层层巨浪吞吐不休、层峦叠嶂,巨大的彤云悬于天水交界处,上半部分被晨曦映照出万丈霞光,下半部分犹自与铅绿色大海若即若离,恍如长鲸飒然浮空、吞云吸水。六叔戴着墨镜,迎着晨曦吹着风,默默地矗立在船头。
太酷了,我过去问:“六叔,你站这里不冷?”
六叔:“脚麻了,动不了了,兔崽子还不扶我一下!”
“……”我和延明默默地把六叔搀扶进船舱,他喝了两口二锅头才缓过来。六叔让延明盯着海面,然后压低声音问我:“大侄子,你没觉得这趟任务不寻常?”
“啥?”我这才觉出来,我们就凭现有的线索去找希望不大。
“延明肯定隐瞒了什么,那些人在船上谈什么生意?以至于失踪了也不敢去找海事部门和警察报案,就指望咱们爷俩没头苍蝇一样乱撞,鬼也找不到!”
我正想说什么,六叔继续道:“他们失踪的那个岛也不寻常,年轻的时候我上去过,那上面……”
就在这时,延明推门进来:“六叔,前边起雾了!还往前走不?”
六叔直起身对我道:“这个季节怎么会下雾?我去看看。”
竟然在最关键的时候进来,我瞪了延明一眼,他却装作没看见,跟着去了驾驶舱。
说话间,一片大雾像帷幕遮蔽过来,不一会儿将阳光彻底隔绝,周围恢复了拂晓之前的阴沉。我们极度紧张,就凭船上简陋的雷达在大雾中极易迷失方向,迷路就坏了。我仔细翻看地图,对照着GPS,我们已经靠近《金边》号最后失踪的地点了。延明忽然说道:“看,无线电有反应了,他们果然在那个岛上!”
屏幕一闪一闪,无线电果然识别出了《金边》号的信号,越是靠近雾越大,舷窗上满是湿漉漉的雾气,像浸在了牛奶里。六叔把轮舵一打,说:“咱们靠过去看看。延明,你去把探照灯打开。”
《仰光》号以前是渔船,上面有三个招徕鱼群的探照灯,延明合上电闸,雪亮的灯光犁开一条通路,亮光所及之处,但见泛起白色泡沫的波浪拍打着海岸,一浪高似一浪,《仰光》号时而在波峰中高高仰起船头,时而在惊惶中滑入波谷。
我们绕了大半圈没见到码头,太浅的地方又怕搁浅。只好找了处还算平整的海湾施施然靠岸下锚,下锚的地方离平坦的沙滩还有一段距离,不知道可不可以行走。
我们下半身围上塑胶连靴裤子,锁好船舱和发动机,三个人带上无线电接收器,拿了手枪防身,深一脚浅一脚向沙滩走去,脚下似乎有头骨状的东西,黄莹莹的光点从它们的眼窟窿里钻出来。我不敢往下看,赶紧走过去。
登陆之后,我们拿大功率手电照亮寻找路径。在能见度不足五十米的浓雾中走了大约半小时,信号越来越强烈,我们心里暗喜——终于可以找到这艘倒霉的船,以及船上的倒霉孩子了。但是前面连条船的鬼影子也没出现,而是出现了一个庞大的洞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