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么,如何才能增强相对实力,使票号在竞争中立于不败之地呢?大德通总经理又提出了四项基本的原则,或曰“自立之道”。他说:“自立之道维何?一曰实事求是;二曰一意从公;三曰随机应变;四曰返朴归真。果能身体力行,自可立足不败。否则渐退,后必有江河日下之虞。”所谓实事求是,就是一切从市场竞争的实际而不是主观想象出发;所谓一意从公,就是通过严格的管理提高组织战斗力,尽可能地杜绝各种管理上的漏洞;所谓随机应变,是从市场竞争的策略角度去说的,目的是提高竞争能力,提高竞争优势;所谓“返朴归真”,是指人员的品质和作风必须具有朴实勤俭、真诚笃信的特点;严禁那种以交往官场为务、花酒赌博、荒公废业、耗财败名等品行不端的恶习存在。
在上述四大主张之后,大德通总经理又指出:“如有未尽事宜,乃有因地变通之处,随时函商增益可也。”[4]这是指在强调加强总部领导职能的同时,也要求发挥分号人员的工作积极性,这样上下一体,同心同德,才能将大组织的规模经济效益发挥得淋漓尽致。
三、重视各分号的人事管理
山西商人认为,经营管理的首要问题是要得到德才兼备的优秀人才,因此选拔人才、培养人才,建立一支精明能干的人员队伍,是大德通经商之道的第一要义。尤其是对分号经理的要求更为严格,要求“择信义尤著者”、“选取计算周密、操守严谨”,“文雅干练”、“才优智长、交游广阔”之人才。总经理对其分号经理的要求之高,是从多方面考虑的。因为各分号的经营状况直接关系到票号的经营效果,而这又与分号经理的才智庸愚密切相关:“分庄老板经济上之筹划,营业上之运用,全视其才智之优劣”[5]。按照分号经理的选拔标准,总经理“得其人,则营业无不发达,不得其人,则财东有莫大危险”,这正是总经理对其要求标准之高和选拔“颇费思索”的根本原因。对分号经理的选拔方式,通常以本号培养后从中选拔者居多,也有从外选人者,但均须是山西人并在本号经过几年的考察,确实认定可以胜任且有高级管理人才赞许并有殷实商人作保才予起用。
在对员工的使用上,山西各商号采取的是极为慎重的态度,除要求择人任事,用人之所长外,还有如下几个特点:
一是用人权由总号直接掌握,总经理亲自负责。各地分号人位的配备,全由总号派谴,分号经理无权雇请正式人员。总号重要人位及分号经理则由总经理直接调配。颉尊三所说的“派遣人位,(总)经理颇费思索,须经一度考虑,方可实现”,实系山西各家票号之共性。
二是注重人才流动。如,大德通的工作人员有一班期(二至三年)一动或数动之常例,或各分号人员互调或总号与分号工作人员互调使用。这种情况不独大德通特有,而是山西票号各家之通例。这种调动目的,据颉尊三说,主要是为了熟悉各地市面及各类业务之情形,避免隔阂,防范不肖同事盗账诈取之弊的发生等。
三是注重老中青相结合的人才年龄结构。如,大德通不仅有不少终身在号内服事者(老而退休为止),而且随着经营规模的扩大,还有计划地从少年开始培养人才,从而建立了较为合理的人才年龄梯队。
在对员工的考核上,山西各商号普遍以员工的操守和工作效果为重点,采取定期和不定期的形式进行考核。如,大德通的号规明确规定,每年“各处首领赶冬月内与祁号(总号)总领导写一保荐人位贤愚封口信,务要秉公实呈,以凭赏罚。”[6]这是对分号经理以下的工作人员在操守和才能方面进行的一年一次的考评之一,即由分号经理据实向上汇报,以待总号查实后进行赏罚。另外,号规还规定:“每年正月初八,(总号)选派稽核一二人,分巡各庄稽核。”稽核之事有四:“(一)专查内外事件;(二)账簿折据;(三)本号人位优劣;(四)审查社会之情行,定进退之标准。”“稽核员每到一庄,协同首领,对本号伙友宣读一遍章程,然后依章程次第,认真实行查核。如有违章情事,若系伙友所犯,稽核与首领权事轻重,有黜陟之权,不待商祁,勒令回祁出号,此属务须破除情面。”[7]这一总号选派要员定期下巡稽核的制度,是人才定期考核的又一种形式。它的考核对象是包括分号经理在内的分号所有人员的工作表现,并有当即处理、不徇情面的特点。
以上两法是从下到上和从上到下的定期对人才的考核制度。在不定期的考核方面,大德通的号规还规定,各处人位对那种违背规则的不法之情事负有举发之责任,“伙等如有公正不挟嫌、不徇私,因公举发者,查实记功。”[8]实际上这是一种平素互相监督,以为人员考核提供依据的一种办法。应当指出,大德通平素并不鼓励下员向总号乱寄信函。下属人员建设性的意见及向上反映情况只可寄开口信,非秉公据实者则会受到处分。这一方面具有减少信件处理上的压力和分别信函的轻重缓急、突出业务信息的特点,另一方面又具有信任分号经理并授予其一定权力的特点。尽管如此,查实下属举发情事以了解下情毕竟是人才考核上的辅助方法之一。大德通对人才考核的奖惩制度,通常是年终结账和决算期(四年一次决算,分红,定待遇)实行奖惩。对分号经理的功过标准极为特殊,不仅考察其“正己率属,一秉大公”[9],“尽心号事”的程度,而且对其工作效果的重点则是看其全局观念下的业绩,即本处多利、他处未受其害为功。
大德通1884年号规规定:“各码头……虽以结利疲账定功过,原以激励人才起见,容之其间,大有分别。总以实事求是,果系本处多利,他方未受其害者为功。尚有只顾自己结利,不考虑别路受害者(为过),殊秉通盘筹划,大公至正之意。”这里,对各分号经理的考核标准说得十分清楚,它要求分号经理必须树立全局观念,在此前提下以其结利多寡作为考核的主要标准。该标准强调了人才考核的主要目的是为了“激励人才”,并指出了考核上“总以实事求是”为原则。这种考核制度及其指导思想,对分支机构较多的山西商号来说,应该说具有—定的适宜性与合理性。
四、重视号规的严整
俗话说,“没有规矩不成方圆”,重视号规严整是山西商号管理上的特色之一。如在1888年的大德通号规(章程)之首就明确指出:“凡事之首要,箴规为先。始不箴规,后头难齐。”[10]此后,在1913年的号规中又强调指出:“窃维经商之道,首在得人;振兴各庄,端赖铺章。然(不)明订条规,不是以资遵守而策修行。”[11]尤为重要的是,山西商人还认为,上等的管理必须以良好的规章制度为前提。如1921年,《大德通东伙公议号规底》的开头写道:
“常闻经商之道,端赖得人。营运之法,责乎章程。未有章程不良,而能悉臻上理者也。”
为了建立健全各种规章制度,山西商人非常重视号规自身的动态性管理。在迄今所发现的山西票号史料中,数大德通的号规较为完整。纵观其历次所订号规,可称十分严整。
在号规的制定上,大德通的管理者以“兴利祛弊””为目的,坚持“认真作立,以期历久无弊”[12]的原则,通常每四年合账后修改一次号规。每次修改,他们都本着“征求同人之卓见,以应潮流之应变”的原则,先由“各庄各抒所见,条陈多端”,然后再由总经理等人“会同东君,详加讨论,再四研究”,并吸取别家商号之优点,对旧规进行增删修改,进行整理而成,宣布各庄,共同遵守。号规在贯彻执行过程中,“倘有窒碍难行之处”,“有未尽事宜”,需因地变通之处,各分号经理可随时条陈总号,以便及时酌情变更。可见,在号规制定上,他们务求实事求是的认真慎重态度。
在号规的内容上,他们以“巩固向来之营业,开辟未有之利源”为目的,坚持“力祛旧弊、实事振兴、务期详明,不惮繁琐”[13]的原则,对票号经营管理活动中所必须遵循的各项规程,均做了明确的规定。虽然号规对人员的戒律甚严,但明文规定的绝大部分均属合理的内容,而且具有言明利害、诱人从善以巩固号基的特点。在其条规中还体现了一切以经营为中心、力祛时弊和具有较长时期相对稳定的性质等特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