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你对我的信的看法,我不作任何回答,亲爱的。
你喜欢它们,我感到很高兴;但是如果你不对我这样说,我还以为它们是令人难以忍受的。我从来没有勇气从头至尾读我的信,我有时说:“上帝啊!我多么同情我的女儿,要看这一堆毫无价值的东西!”有时我甚至感到后悔,认为这些信塞给你太多的想法,也许使你把给我回信当成一种毫无理由的义务:我训斥你的就是这一点,亲爱的。啊,上帝!让我对你讲,让我和你交谈,这使我开心,但是不要回答我,这使你付出的代价太昂贵,亲爱的。当你的信很长时,尽管我很珍爱它们,但是它们却使我对你的身体异常担心。最近那封信超过了规定的长度以及你对自己应有的关心的限度。
你希望我有客人,你真是太好了。我不需要客人,亲爱的:我已习惯了孤独,我有一些工人能逗我乐。好好先生和他家人完全分开。他对建筑和装配的爱好超过了他的谨慎:他使我们付出的代价不大,这是确实的,但是如果他歇着不干,我们付出的代价会更小。正是这片树林使我感到非常快乐。它出奇的美,我常常一个人拿着拐杖,带着路易宗到这里来,我不需要更多的随从。
我经常呆在我的内室里,有那么好的伙伴,我在心里说:“这小地方更适合我女儿,她看不到一本她不满意的书。”
我不知该注意哪—本。我拿了本《基督教的谈话录》,这是一位出色的笛卡尔主义者写的。他熟记你的《追求真理》1,他谈这个哲学思想和上帝对我们的至高无上的权力,如圣保罗所说,我们在上帝身上感受到并推动和渴望这种至高无上的权力,我们又通过上帝全面地了解它。
我将告诉你,这是不是我能理解得了的。如果它不是我所能领会的,我将谦卑地放弃它,抛弃那种明明不是却又假装知识渊博的愚蠢的自负。我可以肯定地告诉你,我想的跟《我们的修士》一样。如果我要发表,我就说:“我想的跟他们一样。”我知道政治用语和家庭用语的区别。总之上帝是威力无比的,他做一切他想做的事。我听到这样的话:他要我们的心,我们不愿意给他,那是秘密。你不要泄露我们南特的姑娘们的秘密,她们告诉我,她们非常喜欢我叫人借给她们的那本书。你使我想起这件蠢事,为了不去布雷东维埃夫人2家,我回答说我只有一个儿子,这使你的高级教士们发抖。我想我当时全然是一副异端冷漠的神情,有一天我跟你说起过,而我知道我这话很离奇。谢天谢地,亲爱的伯爵夫人,我们没有把任何事弄糟。即使我们成了莫利那派信徒,你们的两个兄弟也不会比现在更好。盖然说卡尔纳瓦莱(Carnavalet)府上的意向对于他们都不会比我们不信教的谈话更有利。我为此感到高兴,我曾经常忧愁地想到在这一点上人们可能会对我们的种种不公正。
你问我要F的信。喏,我的天使,这儿有其一封刚来的信,你看后不必归还。我对拉特鲁斯先生、埃皮努瓦夫人和这个偷窃的仆从一点也不理解;我要了解一下,再将信寄给你。
你将会看到,这个善良的拉瓦尔丹非常痛心:谁能想象到她对儿子结婚不感到欣喜呢?傻瓜才有这种判断。
elmundopordededentro3:这是一本西班牙的书,你可能凭你的思考给它取过书名,它使我想起此事。
如你所说,先得宠的女人4的地位是一种地狱般的地位,那你认为后得宠的女人的流血是很愉快的吗?让我们仍然坚信没有人是幸福的。我觉得这个小希韦尔尼是相当幸福的,你看看他是多么善于摆脱贫困。你可怜的弟弟在这个世上生来就是永无幸福的;而在别人看来,从表面上看,是因为他至今没走在正道上。沙隆先生到天堂里去了。我亲爱的,他曾是一个神圣的高级教士和上流社会中有教养的人。我们眼看着我们那些可怜的朋友纷纷离去。
有一天我写信给万斯夫人,我让她猜猜我这儿最常用的是哪一种美德,我告诉她是慷慨。确实,自从到这儿以来,我赠送了相当巨大的金额:一个早上八百法朗,另一个早上一千法朗,再一个早上五埃居,另一天又是三百埃居:这好像是开开玩笑的,其实是千真万确的大实话。我发现一些佃农和磨坊主欠我所有这些钱款,但他们连一块可以偿还债务的土地也没有,我怎么办呢?只好送给他们。正如你所看到的,我并不认为这是一个大功绩,因为我是被迫这样做的;但是我给万斯夫人写信时被这个想法所激励,我对她说了这个蠢话。在土地转移税上我要报他们不还债的仇。我还没有拿到南特这六千法朗———一旦有某宗买卖要了结,就不会进行得那么快。有一天博德加(Bodegat)一个漂亮娇小的农妇来看我,她有着美丽而明亮的眼睛,漂亮的身材,一件衬着波纹绸里子的荷兰亚麻细布的连衣裙,袖子开着缝。
啊,老天爷!我一看到她就觉得自己破产了,她欠了我八千法朗。这一切将以互让了结。你想知道我的麻烦吗?
格里尼昂先生可能已看上这个女人了,她跟他在巴黎看到的那个女人长得一模一样。今天早上进来一个浑身上下全挂着包的农民,腋下、口袋里、齐膝短裤里,处处有包,因为在这个地方,人们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把包解开,不这样做的人穿着很怪,亲爱的,因为下面扣钮扣的男式齐膝紧身外衣的款式在这里尚未流行。齐膝短裤料子很省,因此从维特雷举止高雅的人一直到我的家臣,所有的人都非常不修边幅。好好先生说话直截了当,他以为我们永远是富裕的:“唉!我的朋友,瞧你装得好满啊!你带来多少·”“先生,”他勉强喘息着说,“我想这儿足足有三十法朗。”亲爱的,法国所有的零钱都在这儿了,它们和尖顶帽子一起全都躲避到这个省里来了,在这儿滥用我们的耐心。
你对我讲起蒙戈贝尔,使我十分高兴,我认为我写信对你说的那些话都是无用的,你的明智可能已经使一切都平息下来了。你应该始终这样做,我亲爱的,尽管有这些暂时的不愉快的敌对情绪,她的本质很值得你赞赏,其余的是她不顺从的、过于暴躁的性格所致。我一直很看重内心的情感,直时人们不得不容忍友谊的附属物,尽管它们不讨人喜欢。玻利娜告诉我,戈戈1出于好心把她放在她房间里,确实我要赞扬她这个善举。蒙戈贝尔本人也很有趣地跟我讲起此事,在列举了诸多理由之后她说,自己也能因此成为房主人女儿的这个小小时机使她完全下决心做这件好事。近日我要把几个需要在罗什库尔比埃尔2支持的不利的诉讼案件寄给她,既然她有这个才能,应该锻炼她。将要当大演员的库朗热先生要去你那儿。我不知道他的愿望,他将会告诉你的。库朗热先生是那样害怕孤独,他甚至不愿给在孤独中的人写信。格里尼昂是能令他陶醉的非常合适的地方,它使其他许多人入迷,我从没见过一个这么好的伙伴,它成为我向往的目标。我在我的小径上不断地思念它,像在利弗里时一样,我一边重新读你的信,一边说:“让我来看一下,再看一下我女儿在八九天前对我说的话。”因为说到底,这是她在对我说话,因此,亲爱的,我享受着这种巧妙的显示口才和令人赏心悦目的艺术,等等。
你很清楚,不是罗谢的树林使我想念你,在巴黎市中心我也没少惦念你,这是实质和中心。其余一切都似浮光掠影般地过去,只在我脑海里留下淡薄的印象。
迪比告诉我,现在在装修你的房间,据卡雷说,过半个月将可完工;你向不向我这个友中之友靠拢就全看你的了,这并不是太遥远的事。以前我看到有四个台阶,现在只剩三个了。我答应你,为了能按我的意思来安置你,我要仁慈一点,并要勉强做自己不愿意做的事。
我把我的阿涅斯给忘了,然而她很漂亮,她的性格有种外省人的小家子气。塔朗特夫人还是很有气派。从维特雷到这里的路变得非常难以通行,因此国王和肖尔纳公爵先生已下令让人修。男爵领地所有的农民星期一将到这里。
再见,我最亲爱的。当我对你说我的友谊对你没用时,啊,上帝啊!你难道不懂我想说什么,不懂我的心和我的想象把我带到哪里吗?你认为我对自己很少运用那么多良好的愿望很满意吗?你很容易理解一种那么自然的感情,你对此生气可不好。为了惩罚你,我将只按我的做法来爱你,我不相信有人能爱得比我更深。当格里尼昂先生问起他与我的关系是否好时,你要始终回答是的。
告诉我,你是否没把埃克斯的女儿与她姑姑放在一起,你是否要把玻利娜从你身边打发走了。玻利娜这孩子是个神童,她的才智是她的嫁资,你想剥夺她,使她成为一个普通人吗?我要始终把她带在我身边,我会以此为乐,并会小心翼翼地不把她与她在埃克斯的姐姐放在一起。总之,因为她是非凡的,我要特别地对待她。
你没有告诉我,你对埃克斯的家具如何处理。好好神甫对你是非常忠诚的,他称赞你做了一套新式的,也就是崭新的古艺术品。他将在这儿处理你的迦太基。今天是月16日星期天,我每星期六写信,但日期应与邮车一致。
小姐们,你们应该领我和你们一起去罗什库尔比埃尔,我在那里行动会非常得体的。唉!我是树林中远离一切礼节的一头母鹿,我已不知道世界上是否有乐队,如果别人笑:我又有什么可以笑的呢?我只想、只渴望有幸再见到你。好好神甫向你问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