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开始就你本月9日的来信写上一两句，然后再来结束我们的诉讼。
伯爵先生，你悄悄地攻击了我，又巧妙地谴责了我。
对于这样的不幸，我并没有十分地介意，然而，作为这一大度的报应，我却还得鼓掌欢迎你的回心转意。一句话，我是够随和的了，但是，要知道，我有不少的同伴，他们是不会把那些背后捅人一刀的人给忘记掉的。
我看得十分清楚，你对这个地区的情况并不十分了解。因此，我的表兄，请听我说，用谴责我看不起失宠的朋友来攻击我并不是一种办法。就像布永夫人所说的，我是有其他许多不足之处的，但就是没有这个弱点。实际上，有这一毛病的不是我而是你。对于那些失宠的人，我的气量之大自有公论，要是我愿意的话，我可以明确地告诉你，在许多的社交场合，我都没有看不起他们。
因此，我相信，对于你的这一谴责，我是当之有愧的。
而你，我认为，倒有必要把认为我有这一缺点的看法，从你的记忆中去掉。下面还是让我们谈谈你的问题吧。
我们是近亲，有共同的血缘关系；我们相亲相爱，又都关心我们的财产。你跟我说起从德·沙隆员先生遗产中预支一万埃居的事。你说我曾拒绝付给你这笔钱，而我却说，已经给了你这笔款子。我们的朋友科尔比内利已为此事作过证，因为，你心里非常地明白，首先我是打心底里要你取走这笔钱的，而当时，当我们为了征得诺谢兹1的同意，设法把应付的款项转到你的户头而去设法办理有关手续时，你已显得十分地不耐烦。不幸的是，你为我所描绘的一幅极其漂亮的肖像画，却令我的身心都感到不安，处于相当难堪的境地。你是做得出来的，因为你把作品受到赞扬时所得到的愉快，看得比我们以往的友谊，你的姓氏，甚至是公正不阿都更为重要。你也知道，有一位夫人，她也是你的一位朋友，曾经强迫你去掉这些描写，她还相信你已经按照她的意思做了，我也是这样相信的。又过了一些时候，我还得知，你在有关富凯先生和我的形象描写方面，处理得都十分妥当，于是，我终于从布列塔尼返回，消除了我们的隔阂，恢复了我们最初的友谊。你知道，我的做法是十分真诚的，你还知道，在我们的勃艮第旅游期间，我给予你的坦诚和友谊，是你从前从我这里从未曾得到过的。我重新考虑了我们之间的关系，并加入了你的社交界。也就在那个时候，有些人这样对我说：“我在德·拉博默夫人手上看到你的肖像描写，我看到了。”我因可怜这些人这么沾沾自喜地相信自己的眼睛，便只报以轻蔑的微笑。
“我看到了对你的形象描写了。”八天以后，还有人对我这样说，而我，还是一笑置之。后来，我又采用了上两次同样的嘲笑方式，笑着对科尔比内利否定有这样的事，这样，我便一连用了五六次这样的方式，为的都是可怜那些被我嘲笑的人。然而，不幸的事情最后终于发生了。
有一天，我亲眼看到了我的“五颜六色”的眼睛，以及一切我不愿意看到的描写。我相信，要是我的头上长出两只角来的话，我定然也没有这样地惊讶。我读了一遍又读了一遍这段可怕的肖像描写。要是这个形象是另一个人而不是我，或者不是你所写的，也许我会认为，这确实写得很漂亮，然而事实却并不是这样。我发现，甚至是书中那些悄悄地加入并安排得天衣无缝的内容，也因为是你而不是他人所作，令我心神不宁，无法安心，在书中，我又看到那些与实际情况不符的关于我的情感的描写。这些内容，与其说是描写，倒不如说是一些道听途说的拼凑，我已全然无法辨认。于是，我到皇宫1去看你，并对你谈了有关这本书在社会上流传的事。而你却要对我这样说，这是人们凭记忆描写的，必须放进去。
而我则全然不相信这一点，当时，我便回想起这些观点，是你过去加给我的，是对我的嘲弄。我发现，你把肖像不偏不倚地安排在这样的位置，以致父辈的爱也无法让你改变这部作品的样子，把它从你认为恰到好处的地方挪到另一个角落。我看到你在嘲笑自己，也在嘲笑德·蒙格拉斯夫人和我；我也发现，你在欺骗我，利用我的单纯，让我上当。当你看到我为你而回心转意并知道你是在背叛我的时候，你曾产生过这样的想法：我是非常幼稚可笑的。接着的事情你自己都已经清楚。
这本书从你的手上传到了大家的手上，又经过印刷出版，成了所有外省读者饭后茶余的谈资，造成了无法弥补的过失，接着又被放到了图书馆里，那么，我要问你，造成这一恶果该由谁来承担·我绝不想在你面前罗列更多的理由，因为，你是个十分聪明的人。我深信不疑，要是你愿意花上一个小时好好思考一番的话，定会看到并会像我一样体会到这一切的。然而，尽管如此，当你被逮捕的时候，我又是怎样想的呢？我是带着对你的同情和内心的痛苦在别人面前为你说好话的，甚至在社交场合上也是这样，我还跟德·拉博默夫人进行争论，对她的做法，相当自由地发表了自己的看法。你从狱里出来以后，我又去看过你好几次，出发去布列塔尼时，我还去跟你告别；打你回心转意以后，我就以一种相当自由和没有怨恨的笔调给你写信，最后，那就是德·埃普瓦斯夫人告诉我你把头撞破了的时候，我还给你写过信。
我恳求你，去掉你脑子里认为错误在于我的想法，这是我一生对你唯一的一次要求。请你把我的信保留下来，反复地读一读，万一哪一天，你心血来潮，相信我信中所说的都是实情的话，你就会像判断另外两人之间所发生的事情那样来判断我们之间所发生的事情，也会得出公正的看法了。你是利欲熏心，看不到上述事实的真相。承认吧，你是在残酷地损害我们之间的友谊，而我则已放下武器。但是，请相信，要是你反驳的话，那就错了，我是永远不会沉默的，因为，这对我来说并不是一件难事。我定会经常作诉讼笔录，不是像我曾经答应你的那样，写上一两句，而是写上两千句。总之，我定会给你写许多许多长长的，令人头痛得要死的信，迫使你不得不向我求饶，也就是说，请求保全你的性命。
因此，请你好自为之吧！
此外，我感到你已放过血。是不是在这个月的17日那一天·那很好，我认为，这会对大家都有好处的，我为此感谢你。但是，我是很难放血的，因为是你好意地伸出臂膀，而不是我。
为了你的这个请求，请把你的代理人告诉我，并附上一份卷宗，我将通过迪代先生的一位女友来办理此事（因为于此我一窍不通），我甚至可以与这位女友一起去办，你可以确信，要是我能向你汇报情况的话，我定会向你汇报，而且是带着好心情，乐意从事。我绝不会对你这样说：我曾时常对你的财产怀有极端的兴趣。你定会认为，可能是拉布蒂纳热造成了这样的结局，实际上并非如此，而是你自己自食恶果。还是你，让我看到了法国的三位新任元帅之后，引起了我的忧伤、辛酸和痛苦之情。
法兰西最漂亮的姑娘向你致意。这名字听起来相当惬意，然我无意跟她争个高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