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9年秋)
99年高考,坊中又一次创造了历史,这次坊中本二上线总人数超过了井上中学。本二上线率也只比井上少5个百分点。
那个华东师大的高材生,从省教育厅到基层锻炼的张德胜此时沮丧的无以复加。一个齐晓红走了,换来了余侠和史春艳,本以为最起码会巩固已有的成绩。结果,余侠和史春艳的成绩确实是井上最好的之一,但还远没有达到齐晓红的那个程度。
齐晓红给井上带来的不是自己的一科成绩,而是一种科学的工作方法,无论从教学还是学生管理上,从工作作风中,她都耳濡目染的影响着全体高三老师们。
齐晓红是全校贯彻他工作理念最彻底的一个,而且也是最卖力的老师之一,这也是那年齐晓红取得辉煌的原因。
齐晓红一走,不仅仅是走了一个人,其实也生生拽走了他的那股子精气神,原来工作时那种创新的激情和冲动已不复存在,一年来的工作只是在原有的惯性下推着走。所以,井上中学的高考,比上一年要差强人意。
而坊上中学,不但齐晓红的加盟,还有方华和郝放这两个比齐晓红更有独到之处的老师。而且当年的复课生的生源质量甚至比一中要好,复课生的数量都要超过井上中学。再加上郝放对坊上中学的把关,坊上中学的成功当然就水到渠成。
这可乐坏了秦刚。不但按照年初的规定兑现了所有的奖励承诺,而且还颁发了特别奖。
但是,让胜利冲昏头脑的秦刚,他做梦也想不到,坊中的辉煌已成了绝唱,这次的辉煌是坊上中学最为耀眼的一次,也是最后的一次,随着郝放和方华的离开,坊上的没落已成为必然。
当暑假要结束的时候,秦刚才知道了郝放和方华要走的事,他简直如丧考妣,他不惜屈尊下驾到郝放和方华的家里去求两人留下来。当听说二人已经考上了研究生,就等着几天后去上学时,他这才彻底绝望。
“你们这一走,是要了坊中的命啊!”
这还只是糟糕的开始。就在他得知坏消息的第二天,井上中学校长张德胜前来坊中拜访秦刚。
一见面,张德胜就满脸堆笑,“老弟,可喜可贺啊!你这一年的业绩可顶的上老兄我几年的功夫啊!听说不但校工厂红红火火,而且高考成绩更是盖了我们井上的冒了,你也得给老兄留点面子啊!”
“老兄你就别说我风凉话了,家家有本难念的经,细节我就先不说与你听了,你是无事不登三宝殿,有什么话就直接和我说吧!”
“我今天来只求老兄一件事,你给我一个人,我换回你两个人。”
“谁?”
“余侠和史春艳,再换回齐晓红!”
“不行!郝放和方华两人都考上研究生,辞了公职,我就指望齐晓红勉力支撑残局了!你还想把她给我抢走!”
“不是抢走,是还回我的老师,当初,是照顾郝放和齐晓红分居,才把齐晓红从井上中学调回到坊城中学的,这回既然郝放已经不在这里了,你理应还回我的老师!”
“你这是落井下石!强人所难!”
“你别说得那么难听好不好?我不是还回你们两个老师吗?”
“那能一样吗?”
“怎么不一样?也都是师大毕业生,而且今年高考,你可以去查数据,二人的成绩在我校可是数一数二的。”
“既然这样为什么还要非换不可?难道你还有其他目的不成?”
话说到这么绝的程度,张德胜无法再和秦刚争下去,他当然也不能因为换老师,闹腾到县政府。而且现在的坊中可不比以前了,腰杆儿挺的比井上一点也不软,争到县政府的话,也不见得就能把齐晓红要过来。
“算了吧!等机会再说!”心里暗下决心后,就和秦刚告辞,秦刚也不像以往那样热情挽留,任他转身离开。
再回去的路上,张德胜真有一种失却江山丢美人的感觉,有一种有生以来从未有过的挫败感,他下定决心,一定要把齐晓红从秦刚的手中给夺回来。
郝放走的时候,齐晓红到车站送别。还没上车,齐晓红眼泪就一直在眼里打转。
郝放这一别,使她竟有一种不祥之感,总觉得会有一种不好的结果在等待着她,那种结果是什么她也无从知晓,但就是觉得今天的告别,竟觉得如此的悲壮。
想当初她是如何缠着郝放不让他上研究生,即便是他考上了,也被她生生的给拽下来,随她一起到乡下任教。郝放是何等的怜香惜玉,对他是何等的温存备至,然而时隔仅仅三年,郝放还是那个郝放,或许他一直就没有变,正是因为他结婚后和结婚前角色没有变,使她们的婚姻是如此的尴尬,她们的关系是如此的压抑,“难道在我心底竟是在渴望着那种欲望?不!我是在渴望郝放对我的那颗恋人之心。这颗心她从初中一直等到大学毕业,她总以为郝放是一个有情有意、有始有终的真男人,没想到结婚三年他的那颗固执的心竟还没有改变的迹象。“难道真的就是无法转变我们兄妹角色这么简单吗?是不是即便是没有廖然,廖然消失了,也不会对我有那份而感情呢?”
她曾经几次下决心想对郝放追问个水落石出,但她已经没有上大学时的那份任性,她们之间越来越多的是一种客气,一种带着隔膜的生分。
今天齐晓红送别郝放,想到会有整整半年多的时间不能见到郝放,她还是勾起一种恐慌,她意识到她的心底还是不能忘掉郝放,但如今的她却不能再像以前那样缠着他了,婚姻三年都没有使郝放改变,难道还要这样死死的缠住他不放吗?就让命运,让老天,让时间来给她最终的判决吧?
她终于下了决心,放开了手中束缚郝放的那根丝线,“郝放,我这一放手,不知道还能不能收回?该不会我这一放,就会成为我们感情的永别吧!”
齐晓红送走郝放,落寞的回到了学校。
在校门口看门的王师傅告诉齐晓红,校长在办公室等她,让她去一趟。
齐晓红进入秦刚的办公室时,秦刚正在网上玩着游戏,见齐晓红进来。马上从老板桌后走了出来,一边让座,一边给齐晓红到了杯茶端了过去。
“给郝放送走了?看起来有点儿不高兴啊?”
“没有,这一路我热的有点不舒服。”
“三年一晃就过,郝放毕业了,你们还不是照样团聚?别多想了!”
“校长找我有什么事?”齐晓红倒是懒得和他磨叽。
“今天我找你来,是和你商量一下我校教学上的事情。郝放和方华一走,咱们学校可是塌了半边天。我们学校的成绩今年取得如此好的成绩,还不是有赖于郝放的名声,郝放的那套教学方法?他这一走,不用说复课生的生源,就是我们的高三的教学管理,正常的教学都要受到影响。而你是除了郝放以外最能接替他的不二人选。
你是全校老师中最能贯彻郝放理念的老师,就连井上校长张德胜都这么说。”
“张德胜?”齐晓红一听到这个名字,心里莫名的跳了跳。但她依然沉默着听秦刚在那里絮叨。
“基于我校现在的情况,我决定让你接替郝放担任教务处副主任,兼任高三组组长,全面管理高三的教学。”
秦刚竟把如此重担压倒她的肩上。齐晓红一直依赖郝放惯了,她可从来没有习惯去琢磨着如何去管理其他老师的教学,她只是被动的执行郝放的那些计划。现在的她还有这个心情去结果这么一副重担么?而且,在她心里盼望着的是想回到井上中学任教。
看到她心事重重,秦刚赶紧补充道,“人事管理,人际关系的处理你自不必担心,有王主任呢,你所负责的就是对教学上的管理。高三复**的策略、步骤、计划,复习中的人员安排、专题讲座的设置以及考试安排等等,在你们去年搞得那套复习方法基础上,你做一下调整,对整个复习过程进行好整体的把握。有什么困难尽管和我提出来,我帮助解决。”
“我怕我难以胜任,要是我给你搞砸了怎么办?”
“没事,你就放手干就行,搞砸了也不是你的原因,要想达到上届的辉煌已是不可能,我们所做的只要不是跌的太厉害就行。我们会凭借我校独一无二的优厚待遇,吸引更多的优秀老师来任教。”
“我们也没那么多岗位啊?”
“对那些教学上不行的老师我会安排他们到校办工厂进行管理,或者后勤等,总会有他们的岗位,你到不用替他们操心。”
人家秦刚说到这份儿上,她齐晓红即便是一百个愿意,也不能说,我不同意,我去井上?这话她如何说的出口?她听完秦刚说完,言不由衷的说道,“要是像你说的多找一些大学生进来,咱们坊中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好,你就听好消息吧,还有两三天就有眉目了,这几天你也在家好好谋划一下我们这学期的教学,到时开高三开学准备会的时候,你要给大家讲一下工作安排。”
从秦刚的办公室出来,她一边往回走,一边回味着刚才秦刚说的那些话,秦刚对她竟如此的倚重和信任倒是她没有想到的。从他的话里话外好像张德胜和秦刚有过接触了。难道张德胜就那么轻易放弃了自己?
原来,齐晓红和张德胜之间暗自里也有一种约定。
自从齐晓红回到坊中,张德胜借接余侠和史春艳之名,给齐晓红送去了一部摩托罗拉手机。
每个月张德胜都会给齐晓红发来一两封短信,短信内容到没有什么特别之处,大抵都是任何人都可以看得一些祝福的、玩笑的话。除此,张德胜一直没有直接给齐晓红打过电话。
虽然短信内容并没有什么明显的暧昧之词,却让齐晓红心里温暖而踏实。每次来短信,齐晓红也给他发过去类似的内容。两人一年里就这么看似平平淡淡的联系着。
就在郝放考上研究生后,齐晓红第一次给张德胜主动发了短信。询问,她以后应该怎么办。张德胜迅速的回过短信,“你到我们学校来啊!”
“我怎么和秦刚说,我也没有什么理由啊?”
“这个事,你不要管了,我自会和秦刚要人,你就听好消息吧。”
张德胜自信满满的说要把自己要过去,结果就这么无疾而终。让齐晓红不由得对张德胜生出了一股无名之火。她竟忍不住打通了张德胜的电话。
“晓红?有什么急事吧?”张德胜也是有些吃惊齐晓红的举动。
“你不是说要把我调到井上么?人家秦刚都把我委任为主任了,你这事是怎么弄的?”
“这个事,我正要和你解释,难道我不愿意你掉过来吗?坊中的局面你又不是不知道,我要是强要你的话,他都有一种和我挣个鱼死网破的心都有。你在等等吧,等这个风头儿过了,我在找个机会一定把你要过来。”
“你这句话说了不下几次了吧?不知道你什么时候能够兑现?我是不是还应该对你有信心?”
“晓红,你要是这样说,那我现在就和秦刚去挣一挣,他不怕鱼死网破,我难道就怕与船同沉了?”
听到张德胜下了如此决心,齐晓红的气儿就消了一半儿。“我倒不是非但让你与他同归于尽,要是那样的话,我过到井上中学还有什么意义?既然这样难办,我就再等等。”
齐晓红在第三天后的教师会上走马上任,担任了教务处副主任,主抓高三教学。当时,就把高三的复习安排头头是道的讲了个透彻。这么多年,郝放的那种分析问题的模式和方法,她已是耳濡目染,早已烂熟于心。不只是方法,她的思维习惯也养成了郝氏的模式,如何观察问题,分析问题,如何解决问题,总是条条入理,丝丝入扣,逻辑严密。让她搞一个高三复习安排已是不在话下。
齐晓红讲完,老师们也是暗自点头。这齐晓红还是真有两把刷子。
齐晓红走马上任,秦刚也是百般为齐晓红的工作提供便利。他给全部高三教研组重新装潢,空调、饮水器,每个人一个半封闭的格子间,里面每个人都配备了电话、笔记本电脑、沙发转椅。齐晓红的办公室更是装修到了极致。比秦刚的办公室甚至还要精致。老板桌,顶级电脑,高级地毯,空调电话,电视,饮水机,甚至还配备了一个小冰箱,一个大皮沙发。
秦刚为了留住齐晓红,为了拉拢高三老师真的是不惜下了血本。当然,他的投入自有校办工厂的成功做后盾。
校办工厂运行半年多不仅收回了成本,也给他带来了丰厚的利润,产品的畅销连他都没有想到。工厂主要生产的是多媒体附属设备,这些产品主要被南方的厂家一直垄断,北方工厂寥寥可数,所以在北方建厂后,无论是人员工资、还是运费都有南方厂家没有的优势,北方学校订单趋之若鹜,所以从厂子开业以来,昼夜运转,生意好的连他自己都是无法预测。
还有学校的50个出租门市,一年有一二百万的固定收入,也是一项不菲的收入。有这些丰厚的物质基础作保障,也难怪秦刚会有如此大手笔给高三教学,高三老师这么好的待遇。
而且,他从外县一次高薪引进了6名本科毕业的大学生,甚至有两名是有两三年工作经验,在他们县也是首屈一指的老师。本来,作为国办学校没有这个权力自己花钱请老师,这些老师是在本县停薪留职,做校际交流名义过来。而且秦全部安排在了复课班。复课班本身都是社会办学,可以收取复课费,从复课费里支付这些老师的工资也是无可厚非。
秦刚如此力度,大手笔的投入,使得坊中的高三复课班的生源质量倒没有下降太多。郝放和方华走了以后,所留下的真空,在齐晓红的努力下,在六名新加盟的老师的同力合作下,坊中的成绩倒是没有一落千丈,在期中考试时,依然排名和井上中学有所接近。
期中考试后,秦刚把齐晓红又一次叫到校长室。齐晓红在郝放走了以后,高三的整个教学她全权管理,倒也是有条不紊。秦刚对她在教学上的一些安排,甚至是人员的安排,教学工作以外的一些建议也是言听计从,虽是一名副主任,但却成了学校举足轻重的人物。
因此,齐晓红频繁的进出秦刚的校长办公室,成了办公室的常客,已是习以为常。
那天,齐晓红再一次进到秦刚办公室的时候,秦刚拿出了一张工行卡。
“晓红,这些天把你累坏了,我还真没想到,你的工作能力竟到了这种地步,我看比郝放也是不落其后。要没有你的话,我们坊中一早就大厦倾颓了。这卡里有一点对你的额外奖励,这是我工厂的小金库,不能被别人知道,这个奖励也是你该得的,你收下。”
“我还是不要了,平时你给我的那些东西就已经不少了。这个东西我不能收。”
“我所给你的,和你付出的来比,我认为还远远不够,我给你什么,你就接着什么吧,这都是给你的补偿,你要不要的话,我心里总是不得心安。”
见秦刚这么说,齐晓红要是不要的话真的就是有点却之不恭了,她就把卡装了起来。再她一次去工行支钱时,她发现,这张卡上竟有2万元的现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