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珂兀自雇了个马车将新买来的两匹布放了进去,这才去医馆接沐如意,赶车车夫一路聒噪他却并不在意,心中只想着医馆内的沐如意,他这未来的小娘子瞧着娇滴滴水嫩嫩得,为人又太过老实乖巧,这西村坏人太多,他眼下实在害怕她初来乍到遇了坏人受了委屈。
想到沐如意那双浸满晶莹泪水的杏眼,王珂心中暗暗责怪自己将这父女撇下,他心中焦躁,掀开帘子催促赶车车夫。
车夫闻言不再聒噪,手中长鞭甩动,马儿嘶鸣一声,在繁华热闹的街上奔跑起来。
不多时便到了医馆门口,王珂下了马车,抬头瞧瞧那医馆牌匾上龙飞凤舞的几个大字,抬腿欲往里走,却见沐如意带着沐父出现在门口处,沐父被馆内小生搀扶着往前走,瞧着格外精神,只是那额头上浸满了汗珠,沐如意就在他右手边,看见王珂,抬着脑袋甜甜一笑。
王珂心中一动,赶忙过去搀扶沐父,却见他摆摆手笑道:“不必不必,有这小生搀扶便好,老头子我原以为这腿日后会成个累赘,寻死的心思都起了,想不到这馆内大夫如此厉害,只短短时间便让这腿好了大半”。
沐如意正欲张嘴说上什么,却听沐父继续道:“我知你二人有话要说,我便在车内等候”。
言罢,他在馆内小厮的搀扶下进了马车。
沐如意这才将目光转向王珂,她抬头,王珂此刻也正低头看她,一双黑眸眨也不眨,眸中光芒如潭水般深不见底,虽如平时一样板着脸,可面部线条柔和,并未有平时的冷峻,她心跳加速,欲张口言语,却见他伸出右手,手掌摊开,一支做工精良的纯银步摇便映入她眼帘。
沐如意想说的话瞬间忘了大半,她垂眸,伸手拿过他手中的步摇,这步摇上的尘土已被擦干,垂下的流苏上镶嵌了两颗晶莹圆润的碧绿珠子,珠内似是刻了字,沐如意并未细看,只呆呆笑道:“王大哥,这步摇真好看”。
王珂见她笑魇如花,唇角微微弯起,却不知该说些什么,他从前都是与一些糙汉子打交道,见过最多的无非就是死人,现下面对着这么一个柔弱女子,他也实在说不出什么好听的话,只呆呆道:“喜欢,你便戴着”。
可这呆滞样子看在沐如意眼里,她便更觉得这屠夫过于老实,忍不住轻笑出声,将那步摇戴在了头上后欢欢喜喜的上了马车。
赶车车夫高声吆喝一声后,停止的马车在繁华热闹的街上行驶起来,沐如意掀开遮挡车窗的布帘往外瞧,见那摆首饰摊儿的老大妈向买首饰的年轻小伙吹嘘自己摊子上的首饰多么金贵,那提着竹篮子的老太太在菜摊前跟摊主讨价还价,那酒楼门前聚集着的人们在高声吆喝着什么,还有那刚路过的一家娶媳妇的在卖力的敲锣打鼓招揽远道而来的亲戚朋友。
这一切看在沐如意眼里,都让她无比欢喜,王珂将她面上掩盖不住的欢喜之色看在眼里,低声道:“你若喜欢,便可常出来逛逛”。
沐如意闻言点点头,面上笑意更浓。
赶车车夫许是有了倦意,那马车行走得格外缓慢,沐父那腿虽已被医,却不可久坐,在车内颠簸一会儿脸色便已苍白,沐如意心中焦躁不安,只瞪着一双大眼盯着沐父看。
坐了许久,缓慢行走的马车终于停下,车夫掀开帘子问道:“便是此地罢”。
王珂点头,起身下了马车后转身搀扶沐父下马车,约是久坐之故,沐父此刻脸色苍白,在马车之内挣扎了好久也未能起身,王珂见状只默不作声的将他背下马车,沐父趴在王珂背上自嘲道:“当真是个不中用的,还是成了累赘。”
他一边说,一边低头去看王珂的表情。
王珂面色如常,恍然未听到沐父这话,只抬头看向正欲下马车的沐如意,腾出一只手来伸向她,对方见状微微犹豫,而后抓住他的大手,稳稳当当的跳下马车。
车夫将王珂先前放上的两匹花布拿了下来后赶车离开,沐如意还未抬头,小吉祥稚嫩无比的声音便传了过来,话语里带着难以掩盖的兴奋之意:“爹爹姐姐你们回来了!娘刚才还在担心呢,姐,王大哥这住处当真是好,那后院养着的几头猪肥得很,娘说到时候一定会卖上个好价钱,还有……”。
剩余的话语,被沐如意伸出的手尽数捂了回去,她低头瞪了瞪自家弟弟,而后抬起头来看向王珂,笑的尴尬无比,苍白解释道:“王大哥,小孩子的胡言乱语切不可当真,我娘为人也是极好的……”。
越说倒是越心虚,沐如意额前冷汗直冒,心中暗暗责怪起母亲来,这初来乍到便打起了猪的主意,长住下去怎还得了?也不知王大哥如何做想。
正忧虑间,王珂却忽然笑出声来,他这一笑,脸颊两侧的酒窝又深又圆瞧着格外叫人沉醉,一双染墨黑眸中寒冰尽数融化,面部线条柔和,他和平日里可谓是差了十万八千里。
沐如意正陶醉间,便听见王珂道:“无碍,日后成了亲,别说后院那猪,你就是想将这院子卖了也行”。
他说完,背着沐父抬腿进了院子里,只剩下沐如意留在原地,心中小鹿乱撞,面上粉嫩无比。
小吉祥瞧着姐姐这样,偷笑出声,欢欢喜喜的跟着王往院内子里走,沐如意扭身也跟了上去。
王珂虽为屠夫,可这院子收拾的极为干净,前院种着的两棵粗壮无比的大柳树想来也是有了些年头,王珂用粗绳在那两棵树中做了个吊床,又在不远处摆了石桌石凳,屋子宽敞明亮,一眼便可看见那厨房,门前挂着两串火红的辣椒和干菜,不远处堆积着陈年积攒的玉米。
沐如意对着院子甚感满意,想到自己日后便要在此生活,心中竟隐隐多出几分期待来。
王珂兀自将沐父背进了屋子里后,又迈步出来,带着沐如意和小吉祥进了后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