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母此刻只觉得整颗心都七上八下的,她伸手抹了抹满脸的汗,想到自家炕上躺着的孩他爹,又想到了羊入虎口的宝贝女儿,忍不住呜呜哭了起来,这一哭,便未能看清楚眼前的路,左脚绊了右脚,一跟头摔了下去。
这一摔,将她脑袋里仅存的那点理智给摔了出来,她爬在地上想,此刻还不该哭,况且情况并不是自己所想的那么糟糕,现下最该做的,就是找到女儿,想到这儿,她擦擦眼泪准备起身,却在抬头的一瞬间看见了女儿沐如意那双绣了牡丹花的鞋,这鞋她可认得,这鞋上的花还是她亲手绣上去的,瞧见了这双绣花鞋,沐母那颗悬着的心终于放回了肚子里,抬起头看向女儿,咧开嘴笑出声来。
沐如意低头看着眼前这个笑的鼻涕泡都冒出来的人,忍不住开口问道:“娘,你这是怎么了?”。
怎么一刻未见,就狼狈成如此模样,鼻涕眼泪糊了满脸不说,连嘴角都磕破了皮,她弯下腰,费了诺大力气才将沐母扶了起来,见对方垂头不语,她又问道:“娘,你这是怎么了?,还是听了张府那守门小厮的胡言乱语,以为你女儿我出了什么事,故心中忐忑,自乱阵脚,便成了现在这副模样?”。
被戳中心思的沐母眨巴眨巴眼睛,咧嘴笑道:“你初入沐家,为娘便晓得你是个聪明的孩子,现下既然全都猜中了,就别再打趣娘了。”
沐如意闻言只微微一笑,便没再接话,她伸手理了理沐母的满头杂发,又掏出手帕擦了擦对方脏兮兮的脸后,才柔声说:“爹今日被小公子打断了腿,才让我想起咱家有了今日这般模样也亏了小公子的造访,吉祥去不成学堂,家里分不到田地,爹又做不成长工,这一笔笔的帐总要小公子还,我仔细想想,便由今日讨账罢。”
她说完,拉着早已呆滞的沐母往前走。
沐母只一心揣摩女儿这番话,等回过神的时候,早就跟着女儿进了一处荒凉破旧的院子里,这院内长满了半人多高的杂草,土地泥泞不堪,一脚踩下去连鞋子都会被那泥土沾下来,抬头看时,已经塌陷一半的土房在这满是杂草的院子里摇摇欲坠。
沐如意扭头看向呆滞的沐母,二话不说的拉起她便往那土房里走,沐母慌了神,欲挣脱,道:“丫头丫头,你这是作甚?怎么好端端的带我来到了这么个荒凉地?”。
沐如意瞧着母亲面上那掩盖不住的惊慌之色,忍不住笑出声来,拉着她进了土房,边走边道:“娘,你担心个甚?,我又不会将你卖了”。
沐母张张嘴,还想再说些什么,可话还未出口,便有声音从屋内传出,尽管这声音有些嘶哑,且也叫人听不清这断断续续的话语,沐母还是瞬间便晓得这声音的主人正是那无恶不作的小公子张子武,她肥硕的身子抖了抖,拉着女儿转身便要离开。
沐如意晓得母亲这是胆怯了,可自己如今既已将这小公子绑来了,此刻便是逃,且也无法逃,县令知晓此事后定不肯饶恕自己,倒还不如趁这机会将平日里所受的委屈尽数撒开,结结实实的揍他一顿!
这样想着,便挣脱母亲进了屋,沐母见状,气得跺跺脚,也跟着走了进去。
倒塌一半的土房摇摇欲坠,屋内并不黑,阳光顺着早已散架了的诺大破窗跑了进来,照得空气中的尘土四下飞散,几个粗壮木棍横七竖八的躺在地上,牵连着厚重的蜘蛛网,小公子张子武像条虫子一样在肮脏无比的土地上扭动着,壮硕的身子被一根根扭起的草绳缠绕着,将他那保养的极好的皮肤勒出了血痕,疼得他呲牙咧嘴,看见沐如意,他那双小眼睛瞪得大了些,一张还算俊朗的脸憋得通红,怒骂道:“个小贱人,趁早给你这未来的夫君松绑,倒也能少受些苦!”。
沐如意只似笑非笑的弯唇看他,既不言语,也未动作。
张子武瞧着她这神情,心中怒火更甚,扯着脖子怒骂:“呸!到底是个山野贱人,胆子大了敢如此待爷,等爷出了这土屋,便派人将你卖到那烟花之地,整日里在人身下浪荡!你若怕,便趁早解开这草绳,安心作爷的妾,爷保你荣华富贵!”。
如此一番言语,嗓音早已嘶哑不堪,沐如意却仍旧如先前那般似笑非笑的看着他,只微微伸手将欲走上前去的母亲拽了回来。
张子武见状,无法压抑心中愤怒,继续骂道:“敬酒不吃吃罚酒!你倒真以为自己有点斤两……”
剩余的话语,被砸在身上的木棍生生截断。
沐如意抓着手里的半截木棍不管不顾的往他身上砸,她力气虽小,却也仍旧将张子武打得皮开肉绽,连连哀嚎,沐母在一旁吓破了胆,肥胖的身子哆嗦着,企图阻止女儿的动作,无奈对方实在难以近身,沐母只略作思索,便退了回去,哆嗦道:“如意啊,使不得使不得啊,这可是县太爷的独生子,若当真出了意外可不是咱这小家小户承担得了的!”。
沐如意将母亲的话一字不落的听进耳朵里,手中动作不停,挨打的张子武早已失了吼叫的力气,只小声哼哼着,她瞧着这张脸,心中火气更加旺盛,一棍子打在了对方的脸上,将他的牙齿都打碎了几个,鲜血混着破碎的牙齿溢出口,哗啦啦的流了满脸,沐如意却仍旧觉得不解气,她瞧了眼他那双健康壮硕的长腿,冷笑一声,挥起了手中的半截木棍。
张子武的脸瞬间血色全无,沐母瞪大了眼,喃喃道:“不……”。
还未张口,沐如意举起的木棍重重落下,骨头断裂的声音伴随着张子武的惨叫声传入耳畔格外清晰。
沐如意停了手,放下木棍,蹲下身子伸手拍了拍张子武那半边未沾鲜血的脸,低声道:“我从来就不是个好姑娘,以往攒下的仇今日便划了,还有这条腿,这是你欠我爹的,它日若你那老爹找上门来,我便一把火烧了你那西村大院和那县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