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风飒飒,天气渐冷,不由得想起了应时果品山里红。
成熟于深秋的山里红,因其上市时间最长,且能制作许多美味食品,故从清代中叶至民国初期,一直被果行中的少数人所垄断。其垄断的凭照,便是皇帝颁发的一张“龙票”。这张龙票可以世代相传,是垄断者的祖先用生命换取来的。
清代,在京都大宗贩卖山里红的,彼此竞争十分激烈,殴伤诉讼屡屡发生。为解决这一矛盾,朝廷遂设油锅与钉板,有敢跳油锅或滚钉板者,便赐予龙票(黄绢上印有龙形,上书某某刚烈可悯,恩准世代经营字样),而胆怯的同行,只得甘拜下风,改弦易辙,另谋生路。
死者的子孙们,持有至高至尊的龙票,便可以开设大规模的货桟,一手左右着果农,一手控制着小贩。
早年,凡在北京沿街叫卖山里红的小贩,总是用较粗的双股白棉线将数十个山里红穿成一个圆圈儿,犹如老和尚念珠儿一般。每一圈儿称作“一挂”,数十挂山里红,或斜披于一肩,或放于一臂,走街串巷,一路吆喝着:“还有两挂啦——山里红哟!”用棉线穿起来卖本已奇怪,而胳膊上明明放着许多挂,为什么却总吆喝着“还有两挂”?原来,这与清王朝的“朝审”有关。
清代刑部于每年霜降后,将监中重囚的犯罪情节,摘要制册,送监察院、大理寺、通政司、銮仪卫等各司官,按册点名,重新开审,分别情实、缓决、可矜等项,请皇帝裁定,谓之“朝审”。
当年朝审地址,在天安门金水桥西侧。囚犯之亲友,俟开审完毕,探询其家人未人死囚册内,遂伫候于西长安门(故址在今中山公园与中南海新华门中间)外,囚车过时即趋前道喜,并购山里红两挂,分披于囚犯肩头,十字交叉,名曰“挂红道喜”。小贩投机,每每要大价,买主因逢喜事而并不还价,于是一日之营业即可获巨利。
自入民国后,不再举行朝审,“挂红道喜”的风俗随之泯灭,而小贩犹墨守成规,绝不将整挂的山里红分披于两肩,恐与囚犯形似。吆喝时仍沿袭当年的用语:“还有两挂啦——山里红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