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土隍这才挣脱了麻袋,缓过气来,觑那黑汉,却不过是个阳人,且是个庄稼汉子!只是三道豪光通亮,阳气逼甚!
“妈里个巴子!不知死活的东西!”杨土隍一边摸着屁股,一边恶骂道,“你个小小的庄稼汉子也敢来与本隍爷作对!”
“你们这些恶鬼收刮阳间穷苦人家,比那官爷地主还要恶毒三分!爷爷早就想收捡你们了!算你幸运,一锄头没挖死你!”那黑汉怒气冲冲道,三道豪光煜煜直射。
“哈哈哈哈……”杨土隍大笑道:“我本是个死人,你却如何打死我?待我先取了你的小命!”说完,一挥手,命小鬼们上去。
那些小鬼呜呜呼呼的举着刀枪棒叉围将上来。
黑汉毫无惧色,操着铁锄东挡西挖,甚是勇猛。那豪光藉盛,阳气冲射,几十个小鬼奈他不得,被打得落花流水,乱作一团。
杨土隍见他历害,便命胡车巴道捡拾金子,亲自拈一把大刀来战。斗过三十余回,却觉着吃力,遂跃上供案,朝着黑汉吐出一口尸气。
那尸气至阴且腐臭,黑汉经受不住,捏着鼻子皱着眉,蚂蚱般蹦跳几下,啌咚一声翻倒在地,不省人事了。
数十个小鬼涌将上来,一起用枪叉压住黑汉。扭里精问道:“隍爷,如何处置他?”
“戮死他!免了后患!”杨土隍恶狠狠道。
众小鬼纷纷举起刀枪剑叉便要结果了那黑汉子的性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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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然,窗棂上一声巨响,断棱儿四射,倏然飞进来两条人影。——不叫说,正是尚婉和钟万两位道长。
只见尚婉袍袖一拂,小鬼们就啊呀妈呀的怪叫,纷纷向后摔去,兵器空里乱飞,掉落在地上,叮哐作响。
原来两人本不愿打草惊蛇,欲探玄机,不料横里杀出个黑汉,不分青红皂白地就斗将起来!此时见他身陷危险,方出手相救。
杨土隍忽见闯进两个人影来,正待发怒,却见二人道家打扮,肩后白光隐约,即晓得不好招惹。急打个呼哨,夹起功德籍,率着众鬼卷一阵阴风穿门而去。
钟万正欲追去,却被尚婉唤住。二人遂上前来,将黑汉扶起,知他中了尸气。尚婉右手食指凝元,只在他胸口一点。那黑汉忽张开嘴巴,吐出一股尸气,袅袅散去。
黑汉悠然睁开眼儿,辟可间瞥见着一男一女两个道士,料是二人救了自己,慌忙翻身起来,作礼致谢。
钟万问道:“你这汉子,哪里来的?却不怕死,竟然与这土隍斗了起来?”
黑汉答道:“小人是附近钟家冲的庄户人,叫简黎。庄上人都唤‘简大胆’。近几个月来,常有两个小鬼到村中作祟,害得村中人人惶恐不安。我便欲为村中除害,只是老母不允,今夜得空抓住两个,一问才知还有后台,便拘着两个来,准备一并铲除了,却差点栽了。”
“你是个凡人,如何斗得过土隍?”尚婉叹道。
简黎听这话儿,有些不乐,道:“我家也是斩妖除魔的世家,只是老娘立着规矩,轮到我头上便是不济了。我虽斗不过那些恶鬼,但也要拼了这条性命,不让它们来祸害我们村子。”
“你倒是一条铁铮铮的汉子!”钟万赞叹道,“我这里有三颗‘清灵丹’,你回去研磨碎了,冲着开水服下,体内尸气自然清袪。”说毕,自怀内摸出三颗‘清灵丹’递于简黎。
简黎领过,作礼大谢。
钟万道:“如今众鬼走散了,你也回去吧!免得老娘挂念。”
“不知两位道长要上哪里?不如到寒舍歇一宿,我也能答谢救命的大恩!”简黎邀请道。
“不必了。那土隍已到郡隍那里去了,料必还藏着什么阴谋。既然遇上,我们就要去查个明白。”钟万见众鬼乱阳,比那寻访灵气之事要紧得多,于是转了念头。
简黎听说,大喜:“驱鬼消灾,天经地义!两位道长,也带上我一个。”
“你凡人一个,怎能驱鬼消灾,还是回去好好养伤去吧!”尚婉劝过,怕钟万多言,惹来不必要的麻烦,拉起他的袍袖凌空飞去了土隍庙。
简黎大急,高呼:“不要走!带上我一个!”慌慌急急朝门外跑去,一不小心被门槛绊倒,跌了个狗抢屎,爬起来揉着胫骨,仰望天空。
尚婉与钟万已在空中。
钟万稽礼道:“兄弟是条汉子,钟某佩服。后会有期了!”说过,一转身,与尚婉道袍飘扬径奔宛陵郡县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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简黎惊羡不已的仰望着天空,一语不发,内心里却早已翻江倒海,极不平静。
直觑着两位道长消失于天际,东边山岗上渐渐泛起鱼肚白来,简黎方怅叹一声欲走,却忽想起这土隍庙毕竟是窝藏恶鬼的所在,莫如一把火焚了它!他思定罢,遂扯过数十抱荒草,复寻些干柴枯枝,堆在土隍庙供案下,掏出火褶子就点燃了。
时节正是秋光之际,天气干燥,且又刮着山风,那风卷火,火扬风,劈里吧啦火星乱溅,火舌乱舔,顷俄间火光冲天,烟气翻滚,将一座土隍庙埋在火海里。
简黎快意大笑:“看你们这些恶鬼还来害人不!”就将那根火柴扔进火堆里,扛着铁锄转身出了门楼子,上了大路,疾步奔钟家冲走来。
那钟家冲是一座小村落,在两座小山岭间。住着六、七十个户头,都是些老实巴交的庄户人家,以农为生。
简黎走过二十余里,天色已亮。刚入村口,便听到那大桦树下老张的媳妇在声嘶力竭的嚎哭,身边两个小孩也哭得恓惶。急奔过去望个明白:却是老张躺在门板上圆睁着大眼,已是死了。
一打听,才知前夜老张欲将祖传的一锭小金元宝拿去买药,为老父治痼疾。那媳妇不肯,说得的是痨病,耗费多少钱财也白搭,要留给两个儿子日后救急。两人吵论不休,遂争夺起来。却把捏不住,那小金元宝“飕”一声落到门外去了。夫妇二人慌出来捡它,偏遇着两个鬼(胡车巴道),拈起那小金元宝就走。老张撵上去追讨不放,被那两个恶鬼拳打脚踢了一番。过了一夜,今早就七窍流血地死了。
简黎听罢,气得义愤填膺,头发竖起,暴叫道:“却有这等事!若不铲除了这些害人鬼,我誓不为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