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姬年幼多病,身体虚弱——此实是“月钟”之气初应在她身上所显出来的不适之状。其父请了无数医生医治,俱不能愈。在六岁时,被宝仙九室天的金华夫人化作徒弟,领上了青城山,名为治病,实为修道以应劫数。兔走乌飞,光阴似箭,转眼间一十二年过去了。
这年七夕之际,管家陈元风尘仆仆赶到青城山送信,报道玄姬父亲被恶鬼附体,请了几路道士设坛作法,都丧了性命,无可奈何之下,欲招她回去驱鬼。
金华夫人朝归州府地界察观气象,果见那儿恶气冲天。掐指算来,也到玄姬下山之时了,便告诉了“九气逆劫”之事,命她寻找三师伯田钍道长,以“镂羽云纱”为记,遇“羡天钟”证道。
玄姬奉了师尊之命,救亲心切,便匆匆随管家下了青城山,望归州城而来。
天近黄昏时,二人行至一处三岔口,忽遇到一拨一拨的山匪模样的人路过,有的负刀,有的提枪,有的拈着狼牙棒,有的背着弓箭……一个个似凶神恶煞,马踏尘烟而去。
玄姬正是疑惑,却又过来了一拨儿,隐隐听到一个匪头恶道:“今夜集合两百人手,定要将那桃花村一村的鸟人杀个干净,为六当家报仇!”
“那陟宫一枪就要了六当家的命,可见是个厉害的角色,三爷可要小心了。”又有个山匪似的狗头军师道。
“四当家的,五当家的,七当家的都去了,合着我,四个斗他一个,如果斗不过他陟宫,那我乌龙寨从此以后也别在江湖上混了!”
那两个山匪一边说着那话,一边带领着三十多个山匪,在马蹄哒哒声中,卷起漫天的黄沙,匆匆而去。
所谓:“言者无心,听者有意”。玄姬不由惊道:“这些人拿刀带棒,竟然是要去灭人家村子!既然遇上了,岂能袖手旁观?”
“小姐,老爷正被恶鬼祸害呢,还是赶快回去吧,不要多管这闲事了。”管家陈元劝道。
“这哪里是什么闲事?灭人家村子哩!少说也有百十口人!如此乱杀无辜,我岂能不管?”玄姬一来是修有道德之心,二来是初出茅庐,入世不深,因此一时侠义心起,也就不听管家的劝告,拨转马头,就跟着那伙人后头,打马奔去。
管家无可奈何,亦一夹马肚,紧紧随后跟上。
一前一后行过十余里地,便见前头不远,平地上横卧着一座村庄。村庄前,火把通明,火苗子烧红天空。火光影里,隐约排列着数百号山匪,刀枪林立,杀气腾腾。
那村庄左边是条黑幽幽的大河,右边是一座山包,但靠近村户的地方,被掘挖出一道七、八丈高的崖壁,却好作了屏障。而村口早垒着巨石,立了木栅,构成工事。这也是乱世之中,黎明百姓自保家园的办法。
二人瞭望片刻,小心谨慎地驱马进入了村右旁的矮松林里,驻马而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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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声嘶嘶中,那匪首三当家的把马催出阵前,对着门楼傲慢地高叫道:“桃花村的村民听着:你们打死了我乌龙寨的六寨主,赶快交出那陟宫,并献上三位美女,我吴三巴子就放你们一马。若不然,今夜就血洗了桃花村!”
喊话声刚落,村口门楼上站出一位中年人,约摸是地保,应话道:“桃花村与乌龙寨相去一百多里,向来井水不犯河水。驼六爷来到桃花村,我们是好酒好菜相待。但他不做人事,****妇女不说,还杀了七八口人。你们占山为王,替天行道,到底行的是个什么道?”
“本寨主这次来,不是与你们多费舌头,只要你们交出凶手陟宫,并献出三位美女与我六弟陪葬,就万事大吉了!”吴三巴子高声道。
“不要作白日大梦!陟宫在此!我正要杀上乌龙寨去,你们倒送上门来了!”楼头上忽然现出一位年轻人来,傲气十足道。
“哇呀呀……”吴三巴子暴叫起来,吼道,“陟宫!你若真是好汉,敢出来与我一战吗?”
“有何不敢?”陟宫答过,提着钩镰枪就从两丈多高的门楼上,一跃而下,就落在众山匪阵前。
地保阻挡不住,跌足叫苦,只好下楼,率村民打开村门栅栏,涌将出来。也有近二百人众,一个个拿着铁锄铁锹,犁扒木叉,甚有气势。
吴三巴子大叫道:“好,好,好,痛快!陟宫,本寨主今日就亲自剁了你的头颅,为我六弟报仇。”说着,要纵马上前。
“三哥,让我收捡了他!”旁厢七寨主拐子李叫道,一磕马肚,提着大砍刀径奔上来,就来砍陟宫。
陟宫只将枪头迎头一拔。他劲大哩!拐子李一刀砍空,身子不由斜刺里崴去。陟宫蹭前几步,转手用枪稍就戮进拐子李肋下。拐子李惨叫一声,从马上落下来,一脚挂在马鞍上,被拖到火光昏暗中去了,原来是个吃饱了的牛肚子--草包一个!
只在须臾间,七寨主拐子李就报销了性命,这可激怒了乌龙寨的山匪们。四寨主、五寨主各驱马挥刀来杀陟宫。
陟宫公然不惧,在战马间腾落如鹘,迎战两个匪头,甚是威勇。
吴三巴子见陟宫凶猛,眨眼间杀了七弟,担心两个兄弟合斗也战不过他,便从匪卒手中取过弓,搭一支月牙箭,要射死陟宫。
明枪易躲,暗箭难防,且是黑夜暗箭哩!直听飕得一声,那只月牙箭闪电一般,破空而去。
陟宫被两个鸟寨主并杀,一个劲儿攒力勇斗,待发觉月牙箭奔胸口来,却为时已晚,只把上身往前侧躲。却是不及,右肩窝上硬生生吃了这箭,力透肩背。
两个鸟寨主见他吃伤,愈发凶猛来攻。火把影里,两柄大砍刀风卷残云,闪闪发光。
陟宫咬牙掣出月牙箭,鲜血直淌哩!他跳闪过五寨主的刀锋,又用钩镰枪把四寨主的刀杆拨开,趁势挺枪直搠过去。
那五寨主只当他受伤好欺,招式用老,劈下去一时抽不回来,便被陟宫噗哧一枪,当胸刺了个透心亮,牛眼一翻,口里流血,兀自死翘翘了。
陟宫瞪眼暴吼一声,就把鸟寨主挑下马来了。
四寨主瞥见五弟又蹬腿了账了,唬得呆住了。陟宫仗余勇奔上来就刺。四寨主慌张交手,左肩头被擦了一枪,魂魄都飞了!拔马逃回本阵。
吴三巴子片刻丧了两兄弟,老四又吓破了胆,恨不得一口吞了陟宫,打马执枪跃出阵来,高叫道:“陟宫,你有本事,就别走……”
陟宫尚未应话,那二尺余长的枪锋已奔胸扎来。他抬枪拨去,钩镰枪却被震开来。毕竟受伤,又是单手拧枪应敌,况且这乌龙寨三寨主亦非泛泛草寇,自有几份本事。那两枪交撞,他伤口便震得钻骨的疼痛。陟宫相形见拙,左跳右闪,险象环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