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都大学那头,岑文挂了电话之后,眼神复杂地看着自己手机屏幕里显示的名字。过了好一会儿,他才释然地一笑,然后起身去了院长办公室。
本来,一个学生要休学,找学院主任就可以了,但他考虑到俞乐雪在院长心中的重要性,还是决定亲自去通知一声。
说起来,他原本对俞乐雪的认识,仅仅在两方面。一是她在新生摸底考的时候,因为迟到而在教室外面鬼鬼祟祟,让他看了一直在心里偷笑;二来则是她那次当着全院学生的面向学校领导勇敢反抗。
就在他一直以为她是个勇敢、可爱的女孩子的时候,他突然收到通知,说是让她免考初赛直接去参加八校联赛这种高级别竞赛的复赛!
他当时就想不懂,为什么他那几乎不怎么询问校务细节的外公会突然横插一脚,而且推荐的人偏偏是这个才念了半年大学的新生?
之前,院长一直保持神秘,不仅是他,就连院主任都被瞒得死死的。
一直到俞乐雪突然拿了个冠军,这还是帝都大学第一次在这个比赛里拿到冠军!
所以,他一回到帝都就迫不及待地跟院长提出了心里的疑问。
院长则是慈爱地笑笑,然后意味深长地对他说:“不要因为人家年纪小,就轻视人家。更不要因为她的出身,而断定她的天赋和努力!”
“外公,这可不像您一贯的作风啊!您不是不管这些的吗?这说明,这个俞乐雪一定非常厉害,所以您才会给她行了这个方便!”
岑文笃定地说,他相信外公的人品,绝对不会因为俞乐雪背后有什么靠山而给人开后门,那么,原因很容易就能够被猜出来,但他还是不敢相信。
院长叹了一声,拿起桌上的青瓷水杯放在掌心里,来回摩.擦,缕缕茶香从杯中飘溢而出。
“阿文,你别看我这个院长当得挺闲的,但帝都大学她很特别。身为华国首屈一指的综合性名校,其竞争压力特别大,就算是我们这种并不算最好的专业学院,也总会面临一些教学指标要去完成。”
他问:“竞赛名次吗?”
“对。”
“可是,也不是非得让俞乐雪去吧?我们学院的学生就很差吗?再说了,比赛的结果本身就存在着不确定性,没准,今年的冠军就是我们的,也有可能,我们依然拿不到。”
“我本来也是这样想的,但今年,不一样!”院长看了他一眼,眼里隐隐有一些兴奋。
岑文依然不懂地摇摇头,说:“有什么不一样?”
院长憨憨地挠挠头,笑道:“虽然你外公我平时总是只专注于艺术创作方面,对学校的事不怎么管,但是,我好歹也是个院长啊,拿了那么多年薪水,我当然希望咱们学院能够获得更多更好的奖项。
“所以啊,我难得遇到这么一个好苗子,当然不会放过她啦!
“可惜啊,我本来以为她会来参加比赛的,结果她竟然像个没事人一样根本没有来报名!”
岑文点点头,补充道:“她根本就是不知道这事!”
“对对,这件事,我得好好查查,到底是不是哪个老师或者哪个班干没有好好配合学校的宣传工作……不说这个了!所以啊,我才强行分了一个名额给她,巧的是,原本第二名的那个同学生病住院了,而排名并没有公布出去,知道这事……”
院长偷笑:“只有你知、我知、主任知,还有那四个孩子知道……只要大家都不说出去,就不会有太大问题。”
岑文握拳捂嘴咳了咳,提醒道:“关晓月同学已经把消息传出去了……”
“……”院长被噎住了。
看着自己外公目瞪口呆的样子,岑文苦笑,问:“您继续说!”
“你等等!”院长打开自己桌上的电脑,很快就打开了一个网络页面,然后招呼岑文到他身后看。
他哼哼两声,带着几分小得意地问:“怎么样?这个网络设计师的水平怎么样啊?”
岑文认真地看了一会儿,然后点头道:“嗯,很成熟,而且……很有想法!”
院长浓眉一挑,仿佛那就是在夸自己似的,说:“我收到消息,这个人,就是俞乐雪!”
“不会吧?!”岑文惊讶地大叫一声,然后不确定地又把头靠近电脑屏幕看了一遍,然后不敢相信地说,“这……”
院长接着说:“不相信吧?我刚开始也不相信的,毕竟这是网上的身份。但是,之前她不是闹着告学校吗?学校还派我去她家跟她调解来着。”
“我还以为那一次您是被逼的呢!”
“表面上是这样,但其实我心里挺好奇的。所以,我到了她家之后,还找借口参观了她的画室。当我看到那整整一个小房间里摆满的画作,真的是吓了一跳!
“我还特地迂回地问了几个问题,我才发现,原来,她一直保持着每天画至少两张画的习惯,而且更多的,是她的一些设计稿!我都看过,那水平,当咱们学院的老师都可以了!”
本来,岑文就为“俞乐雪就是那个被他赞赏了的网络设计师”大吃一惊,现在听到外公还给了她这么高的评价,在心里对俞乐雪更是高看了不少!
院长语重心长地教诲道:“阿文,你也别整天吊儿郎当的,天分跟努力,从来都是缺一不可的。多少所谓的艺术天才,成天以没有灵感为借口虚度光阴,最后丧失了自己的创作天性!”
岑文谦虚地点头应道:“是,阿文明白!”
然后,他又看了一眼网页上的一些设计作品,了然地一笑,说:“看来,让她去参加比赛时正确的!这个水平,只要发挥正常,要赢过低年级组的学生,简直绰绰有余啊!”
“这不,她不就给咱们拿了个冠军奖杯么?”院长笑得双眼眯成了一条缝,而他手里就想变戏法似的多了一个奖杯,正是属于俞乐雪的那个。他一边说着,一边开心地对奖杯摸来摸去,猥琐得连岑文都看不下去了!
“外公,您又在看那个奖杯啊……”
马上跑来通知院长的岑文一推开门,就看到自己的外公正背手站在保险玻璃柜前,心情愉悦地欣赏着那独一无二的金色奖杯,一头银发熠熠生辉。
院长老脸一红,说:“我这不是站起来散散步嘛,刚看两眼你就进来了。也不敲门,没大没小!”
岑文理解地笑笑,因为正是这个冠军让校方对他们学院刮目相看,甚至还特批了一笔美术经费,也正是这样,他这才真正意识到这个比赛对于领导阶级到底有多重要。
这并不仅仅是个人的荣誉,更是学院获得资源倾斜的重要凭据!
“外公,抱歉了,恐怕您这个宝贝奖杯要被它的主人拿回去了。”
“什么宝贝奖杯?这么一个小奖杯我也不是那么稀罕……这么说,俞乐雪那孩子回学校了?”院长关心地问。
一个学生无故失踪一个月,纵使有人告诉他们不会有事,但出了这么大的事,爱才的院长还是会特别担忧的。
听到外孙这么说,他第一反应就是松了一口气。
岑文摇头道:“没有,她没有回学校,但奖杯会派人来拿。我只是来通知您一声。”
院长一听,叹息道:“这小丫头真是的,就是架子大,怎么还这么不待见学校呢?”
岑文继续给他加猛料:“她不仅不回来,而且还说要休学半年。”
“什么?!”
院长吓了一跳,连忙说:“又有谁得罪她了吗?这孩子怎么动不动就闹退学、休学?”
“不……她说,她失明了,要半年才会好。”一想到那个天之骄女因为失明而只能待在家里进行治疗,还不能画画,如果是他,一定会特别痛心的吧!
院长又一次震惊了,并且是久久没有反应过来。
至于被人在背后议论着的俞乐雪,在挂了岑文的电话之后,就被商辰拉着满屋子溜达,还被他耳提面命式地塞了各种东西在脑子里,比如哪里哪里有三阶楼梯,从卧室到餐厅要走多少步,距离沙发多远有个茶几等等等等。
走动了一会儿之后,她突然问商辰:“我画室里的东西全都搬来了吗?”
他不理解她为什么明明看不见了,还要去管那些颜料画纸什么的,但现在,只要是她吩咐的、他能做到的,他都一定去为她办到,更何况是这种小事!
“搬了,我还特地给你留了一个空房间,比公寓里的画室还要大。”
“好样的!带我去看看……呃,摸摸!”
“好!”
他答应了,然后牵着她走到一间距离卧室并不远的房间,因为怕她在没人在一边的时候磕着碰着,所以她的一切活动范围都在一楼,还把不少诸如书房、餐厅之类的场所也都挪到了她卧室边上。
进了画室,商辰自觉地拿来了一盒颜料放在她的手上。
俞乐雪摸在手里,脸上渐渐浮现出淡淡的笑意。
她说:“我要画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