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番命案扰得欧阳晟头疼,出房后赶忙问向梁言:“梁言,对方才西门真之言,你可有何看法?”
“欧阳,你瞧西门真醉成那副样子,说的话肯定是真的!”苏沉央斩钉截铁道。
梁言这次未辩驳苏沉央的说法,而是轻微颔首:“西门真所言不假,然又掺杂着醉言醉语,不可尽信。若真如他所说,其间楼上之人下来过,那方英同全金德便脱不了嫌疑。”
“不如再去听听他们怎么说,”欧阳晟提议道。
方英还未从木寸更之死中回过神来,于房内坐立不安,浑身隐隐发颤。
她见梁言等人入内,更是失了脸色,喃喃道:“梁君死了,木寸更也死了,那凶手是要将我们这群膳夫赶尽杀绝!也许......也许下一个就是我了!”
苏沉央见方英这般疯言疯语,不由得后退几步,避于梁言身后。
“方英,木寸更房内着火之时,你在何处?”欧阳晟问道。
方英忍不住落了泪,抖了嗓音:“回大人,民女十分重视此次膳考,听旁人说,梁君之死乃是他自杀所为,便并未放在心上。自入住膳清苑以来,便极少出门,一直待在房内看书,直到听闻喊叫之声方才下楼去,岂料......木寸更竟死了。”
一番言说,梁言并未捕捉到丝毫疑点,不由问道:“方英,你好生想想,在这事发生之前,有无可疑之人踪迹?”
方英慌乱无神,摇着头:“并无可疑之人,倒是晚上用膳之时,我曾听到送饭丫鬟小红与全金德于楼梯上讲话,至于内容为何......因隔得有些距离,民女并未听清。”
“莫非是全金德?”欧阳晟猜言。
“不,”方英一口回绝:“民女听闻楼下喊叫之声,方才出门,而那时全金德刚将近楼下,待民女下楼,全金德则冲上前去撞门,虽一开始并未撞开,后来大人也看到了,多亏有他......民女斗胆,觉得全金德放火的可能不大。”
听此案说到全金德,梁言不禁朝苏沉央一瞥,苏沉央面露难色,不禁垂下头来,避开梁言的目光。
“看来要去一趟全公子房内了,”梁言道,示意苏沉央:“丫头,你可一同前往?”
苏沉央一瞪,双手叉腰:“去就去,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
全金德因着之前撞门时受了些许皮肉伤,如今正在房内包扎。
对于梁言的盘查,全金德倒是十分配合。
“晚膳归来,因着腿脚不便,我一不留神,于楼梯上摔倒,拐杖也丢了。幸好遇到前来为方英送饭的丫鬟小红,她甚是好心,帮我将拐杖捡起。我见她亲切,便同她谈了会梁君自杀一事。唉,好端端的,梁君他怎会如此想不开?后来,我便同小红道别,回了房内。怎料,睡了片刻,便被楼下异动吵醒,这才匆匆下楼。我见木寸更的房内起火,也未多想,那毕竟是一条人命,便上前撞门,却发觉房门反锁,几次之下方才成功,只是......我终究未能将木寸更救出来。”全金德话毕,竟还有一丝愧疚之色。
“全公子莫要自责,皆是那该死的凶手所为!”苏沉央见全金德竟如此良善,心一软,安慰道。
全金德一怔:“木寸更是被人杀害?那房门紧锁,我还以为......”
梁言瞪了苏沉央一眼,苏沉央这才发觉方才自己一不小心,竟将此案透露了出去,忙噤了声。
盘查完几人,梁言总觉得某处颇不对劲,可若是死想,也想不到什么线索。
“欧阳,你之前说木寸更为人少言寡事,倒颇像方英的性子。若方英鲜少出门,膳食皆由丫鬟小红打理,那木寸更会不会亦是如此?”梁言思忖道。
欧阳晟忙点头:“不如喊来丫鬟小红,一问便知!”
少时,丫鬟小红怯怯前来,先是恭敬地行了一礼,后立于一侧,等待盘问。
“小红,听方英说,她鲜少出门,你便负责为她送饭?”
小红忙答:“回大人,奴婢不仅为方英姑娘送饭,还有......木公子。”
正中梁言猜测,他又问道:“木寸更也不出门?”
“木公子性情孤寡得很,不只是平日里鲜少出门,哪怕是奴婢前去送膳,木公子也唯独令奴婢将膳食放置门口,从未出房。方英姑娘便不同了,她偶尔还会出房前往膳食苑用膳,但奴婢却从未见过木公子。其余几位师傅中,西门公子甚喜喝酒,总是差人买酒送到他房内,亦很少前往膳食苑用膳。唯有梁公子与全公子每餐都会前往膳食苑,一顿未落。”小红情急之下,将几人皆说了一遍。
“你可否细讲一下,木寸更遇害当晚的详状?”欧阳晟出言。
小红点头:“当晚,奴婢先是照例为木公子将膳食放于门口,上楼时遇到拐杖滑于楼下的全公子,奴婢便给全公子行了个方便,为他捡了拐杖,后来奴婢同他闲聊几句,便径自前往为方英姑娘送膳了。”
“你可知后来全金德去往何处了?”
“奴婢不知,但待奴婢为方英姑娘送膳归来时,已不见了全公子。”
梁言闻言,陷入沉思,既然木寸更连用膳都不露面,则出现了两种境况,一是小红送膳之前木寸更便被挟持,二是送膳之后。加之他们所言而知,其间并未外人入内,也无可疑之人行迹。
思至如此,梁言抬首,却见欧阳晟正巧往这边看来,似有所悟。
“木寸更之死,定是知晓其习性之人所为!”欧阳晟目有惊色:“既然木寸更鲜少露面,那丫鬟送饭之前与之后,其余三位膳夫皆有机会入房行凶。从方才查探房内而知,凶手定是先将木寸更束缚,继而引火,木寸更挣扎无果,被活活烧死。如此,即便不知凶手何时入房挟持了木寸更,在丫鬟小红离开后,那凶手定然又重返房内,继而放火杀人。”
苏沉央听着,不由歪了脑袋,缓缓道:“不过,小红也有嫌疑啊!”
欧阳晟摇头,胸有成竹道:“不可能是小红,那木寸更好歹亦是男子,小红身材纤瘦弱小,怎会制服得了他?”
“不然,若是凶手先是用迷药将木寸更迷晕了呢?”苏沉央驳道。
听言,梁言恍然大悟,赶忙道:“傻丫头言之有理,倘若凶手与木寸更正面相搏,定会惊扰旁人,用迷药最佳!况且,木寸更的膳食一向放置于房门口,凶手若于饭菜中下药,神不知鬼不觉。这般,凶手只能是在小红将膳食送到之后,方才动手......但,凶手又是如何在如此短的时间内离开房间,又佯装旁观之人呢?此案甚是蹊跷,纵使蛛丝马迹亦不能放过,我有直觉,梁君及木寸更定是一人所为,我打算再去重验一下梁君的尸首。欧阳,速命你的人前往药铺盘查这几日究竟曾有何人买过迷药。”
“好,”欧阳晟应答,即刻便要动身。
见梁言和欧阳晟都要离开,苏沉央忙加紧步子,跟了上去。
几人刚迈步而出赛员小院,却猛然听闻身后传来一阵女子尖叫之声,紧接着,便有重物落水。
梁言一怔,大呼:“不好!”
三人刚要折返,却又听闻,自全金德的房内,有一人影自窗口坠落,掉入房后湖内。
并未多想,梁言使出轻功,飞身入湖。
苏沉央见状,目中尽是担忧之色,却又不敢下水,只好冲周围大喊:“来人啊,有人落水了!”
梁言毕竟是皇上钦赐的侍卫长,武艺高强,未过多久,便自其中将浑身湿漉漉的全金德拽了出来。
“方......方英。”
全金德似是用尽了全身力气,苍白的唇颤颤而动。可话音刚落,他便直翻白眼,昏了过去。
“方英?”梁言想到落水者有两人,想必另一人便是方英了。
想到此处,却闻欧阳晟已在湖中将面无血色的方英捞了出来。
欧阳晟眉头紧锁,定然看着方英直挺的身子,继而冲梁言摇了摇头。
一日之内,连出三条人命,饶是任何一人都难以置信。
“梁言,凶手同他们究竟有何冤仇,居然下这般毒手!”苏沉央双目发愣,突然大呼:“凶手会不会是西门真!”
欧阳晟点头,自案件初始,他便怀疑那登徒子。之前既然已经猜到凶手出自这几人之中,如今也唯有西门真安然无恙,可见他嫌疑最大。
未等梁言说话,欧阳晟便吩咐手下道:“尔等速将西门真捉拿归案!”
苏沉央不由拍手称快,然却发觉梁言依旧一副魂不守舍之相,问道:“梁言,怎了?既然凶手十有八九是凶手,只要待欧阳审问出真相便是了。”
“不对,”梁言自言自语。
“啊?”
梁言突然抬首,死死盯着苏沉央。苏沉央竟被他吓了一跳,不由后退几步。
不对......
“一个能做出密室之人,如何会犯这般显而易见的差误?”梁言喃喃而语:“西门真恐怕不是凶手!”
一番话,令苏沉央摸不着头脑。
“倘若不是西门真,那又会是谁?”
“别忘了,全金德虽是受伤,却不致命,不可排除凶手为摆脱嫌疑而使出苦肉之计的可能!”梁言直勾勾看向全金德房内的大开之窗,道。
苏沉央见梁言居然还在怀疑全金德,径自生起了闷气:“梁言,你为何总是怀疑他?你又有何证据?全金德此人忠厚良善,饶是一只蚂蚁都舍不得踩死,更不要提杀人了!未料你居然是这般感情用事之人!”说完,拂过衣袖,便要离开。
“傻丫头,你去哪?”梁言却慌神,一把拽住苏沉央的衣袖,奈何一瞬,便被挣脱。
“不论如何,全金德亦与我......”苏沉央神色黯然,一顿:“有婚约,如今他受伤,我理应前去照料。”话毕,头也不回地走了。
欧阳晟发觉到梁言的不对劲,上前关切道:“梁言,你没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