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查明真相,梁言与欧阳晟暂且滞留于膳清苑,苏沉央则以照料全金德为借口逗留于此。
苏云霆及李氏听了下人的禀报,只道是这桩亲事有了指望,便不再管束苏沉央。
夜里,三人置于房内,商议着梁君一案。
既然他们怀疑梁君乃是他杀,便先要盘查其余几位膳夫,经过一日,欧阳晟已然摸清了其余四人的底细。
“死者梁君,据旁人说,此人虽表面谦逊友好,但实际却自恃清高,从不将其余人等放在眼里。有此性情,他也绝非滥竽充数之人,厨艺精湛,乃是此番膳考最有机会获胜的膳夫。其余四人则分别是木寸更、方英、全金德及西门真。木寸更为人少言寡事,梁君一死,坊间皆言说木寸更成了最可能拔得头筹之人。”
苏沉央听言,惊呼道:“那会不会是木寸更为了取胜,才下毒杀了梁君?”
梁言颔首,少顷,看向苏沉央,道:“不是绝无可能,但梁君一死,木寸更的嫌疑如此之大,想必凶手不会像你这般愚笨!”
“哼!”苏沉央气呼呼地将头一撇,径自对着轻晃的烛光出神。
梁言哂笑,示意欧阳晟继续讲下去。
“方英乃是五人之中唯一的膳娘,此人是个急性,倒甚是率直。至于全金德,”欧阳晟话至此处,瞅了一眼苏沉央,既然回过神来:“乃是全尚书的亲弟弟,听说亦是未来镇国大将军府的女婿......照理来讲乃是四人中嫌疑最小的,毕竟他既不缺功,也不为利。”
梁言将欧阳晟的小动作尽收眼底,沉吟道:“镇国大将军府的未来女婿?有意思,听闻全金德只比全尚书小几岁,且腿脚不便......”说着,他悄悄看向苏沉央,却见她目光黯然,满是不情愿的神色。
“虽说如此,那他倒是个温良老实之人......”苏沉央轻声嘟囔道。
梁言听言,顿觉心中不爽,然细细想来,此事定是苏云霆逼迫,便不再为难她。
“西门真呢?”梁言转而问道。
“西门真此人倒是有极有意思,听闻是个富家公子,然家道中落,靠着厨艺闯出了一番名堂。然而此人做少爷时的脾气却一直未改,骄傲自大,酗酒,且毫无同情心。据说梁君死后,他还公然说笑过。”
“梁君死了还这么高兴,我觉得西门真嫌疑更大!”苏沉央又是一喝,神色定然,仿若在说一桩事实般。
梁言摇头,目露轻蔑之色:“不然,欧阳也说过,西门真脾性如此。想必不论今日死者为何人,他都会这般。况且,这世间还未有一个凶手敢在杀人之后,又堂而皇之地大言不惭以此说笑,如此定论真是愚蠢!”
苏沉央一拍桌子:“好好好,既然我说的都不对,那你说!”
“......依我只见,木寸更嫌疑最大,毕竟梁君一死,最大获利者是他,”欧阳晟见二人皆红了眼,作势便要吵起来,忙出言道。
听了欧阳晟一席话,苏沉央深觉有理,不禁提了声调:“欧阳言之有理,我也觉得那木寸更最有杀人动机,不如我们先从他查起!”
欧阳晟颔首:“听说木寸更房间就在不远处,不如前去一探。”
话音刚落,却闻房外传来一阵惊呼之声,原是外面走水了。
三人大惊,忙出门查探,却见不远处有一房间冒着点点火光,人影攒动,却未有一人敢凑近。
这时,全金德一瘸一拐,竟以身子撞向房门,几次之后,门开,而他本人却因着用力过猛,猛然扑倒于地。
三人疾步凑近,见方英一身素裙,怔然盯着充斥着火光的房内,满面尽是不知所措之色,口中喃喃道:“完了,完了......”
欧阳晟忙上前将全金德从地上拽起,梁言正欲上前查看,却见火光之中突然走出一个漆黑的人影。细细看来,竟是为烈火焚身的木寸更,只见那“火人”似是竭尽所能往前挪动几步,然未果,终是重重砸于地上,没了气息。
不久之后,浑身酒气的西门真踉跄着步子,这才姗姗来迟,见状却突然大笑起来。
火终于熄灭,而膳清苑内居然又多了一命案。梁君之死还未查清,作为嫌疑最大的木寸更却突然出了意外,这令在场之人皆十分头疼。
官兵将木寸更的尸体抬于地上,梁言立马上前,苏沉央也忙跟上去凑热闹。
“梁言,木寸更会不会是畏罪****啊?”苏沉央见状,轻皱眉头,随口道。
梁言无奈道:“傻丫头,你出来都不带脑子吗?方才你也看到了,倘若木寸更当真是畏罪****,又怎会拼了命往门外冲?”
苏沉央自知理亏,不再言语,只瞅着梁言甚是熟稔地翻看着木寸更身上的伤。
“显而易见,木寸更是被灼烧至死,只是为何他身上的烧伤程度略有不同呢?”梁言沉吟,死盯着木寸更尸体早已被烧成两个空洞的双目,以及沿着双目一周,明显烧得更为严重了些的头发。
欧阳晟上前,打量着,突然道:“梁言,你看这像不像是眼睛缠了绷带的样子?”
梁言恍然大悟:“当真如此,想必木寸更惨遭焚烧之前,定是被人缠了绷带,”继而摇了摇头:“尸体破坏严重,线索太少,去房内看看。”
三人入房,不由一惊。方才于房外见此处火光点点,木寸更的尸体又灼烧惨重,本以为房内也已成一片废墟,怎料竟似平日般安然,若非床前三座烛架倒地,有烈火焚烧过的痕迹,还真令人难以置信能将木寸更活活烧死。
“为何会这般?”欧阳晟定然看着房内,不由自问道。
梁言环视一周,见房内窗户紧锁,忆起方才全金德撞门之举,便得出门栓亦被破坏。又加之房内简单,并无其他暗道,可知木寸更定是在周身着火之后,无处可逃,以致于被活活烧死。
“乍看之下,木寸更****的可能性最大,但并无道理他会自己蒙上双眼,又在破门之后,如此匆忙想要逃出房内。如此看来,也只有被他人杀害的可能,但看门窗如此,真是难以想象凶手是如何进来,又是如何出去的。想来,竟是一桩密室凶案......”梁言目光沉重,将手不由得放于下巴上轻然摩挲着。
苏沉央还是头一回瞥见梁言这般情状,知晓此次命案非同小可,所为之人定是高手。
接着,梁言留意到床榻之上被褥凌乱不堪,却未有烧毁的痕迹,反倒是在床前烧毁破坏严重,可见火便是由此而生,倒地的三座的烛架正是引火之物。倘若木寸更是被凶手禁锢,便十有八九在床前,可就算得知这些,亦不知凶手究竟是如何做到密室一说的。
梁言作轻摇头状,继而出门。
膳清苑内的房间大致便是四面皆是房间的布置,此院院门朝南,死者木寸更的房间便是在入院后左方一楼第一间,外人出入其中必定会经过此处。院门对面则住着西门真,右侧为梁君住处。至于全金德和方英,他们二人皆住于二楼,若是贸然下楼实在不甚理智。如此看来,除了今日一早便中毒身亡的梁君,西门真所住之处距离木寸更最为相近,倒不如先找他了解其中详况。
想到此处,梁言转而问欧阳晟道:“方才我见西门真在此处,他人呢?”
苏沉央抢先道:“那个酒鬼,回来的时候一身酒臭味,差点没把我熏死,我亲眼看到他回房去了!”
“呵,那西门真甚是淡然,出了人命居然还笑得出来,”欧阳晟似是十分厌恶西门真,冷言道。
“暂且不论这些,我有些话想问他,或许能查探到些许线索,”梁言依旧一副愁眉未展,正色道。
三人见到西门真时,只见他躺于榻上,全然一副恹恹之色,纵使瞧见几人入内,也懒得动弹。
膳清苑侍卫见状,厉声喝道:“西门真,几位大人来此,你竟如此轻礼!”
西门真闻言,这才缓缓起身,极不情愿般冲众人行了一礼。
他面色微红,双目似睁未睁,眼瞅着就要借着酒劲倒地大睡般。
“西门真,我问你,你既然据木寸更住所最近,可有听闻有何异动?”梁言见西门真如此,不由担忧,倘若此等酒鬼入了皇宫,那还了得?
西门真正欲出言,却猛然打了个酒嗝,熏得众人连连退避。
“真是晦气的一天!今早上梁君死了,如今大晚上的又死了一个,唉!你们莫要怀疑我,因着梁君之死,膳考暂停,我瞧着一时半会儿这案子也结不了,便寻思着托膳清苑的下人搞来了一坛好酒,在房内喝。至于木寸更房内着火一事,我只顾闷头喝酒,怎会多管闲事?本来我便已然趁着醉意睡了,怎料楼梯之上突然传来一阵脚步声,继而便是奇怪的叫声,我混混沌沌,亦懒得起身,再出来的时候便听闻木寸更被烧死了,啧啧!”
西门真说完,面有倦意,连打着呵欠。
“楼梯的脚步声和奇怪的叫声?”梁言生疑,不由重述几遍。
“我也不清楚,那时候我醉意正浓,也未多加留意。大人,我知道的也就这些了,倘若无事,还望大人们早些离开,小的困得要命,”西门真颇为不耐烦,竟对着众人下了“逐客令”。
“你......真是大胆!”欧阳晟盛怒,查案多年,他竟还从未遇到如此刁钻之人。
梁言倒看似颇不在意,见在西门真此处也问不出什么来了,便转身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