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氏被救走,田一跑了。而李离竟然拱手将顾衣让人,并没有因为此事与元乐帝反目。鬼楼的人手折损了一半,苦心经营这么久,就只为了烧个栖凤宫?”此时的独孤魇双眸赤红,质问息夷道。
牺牲这么多,最终得到的结果还不如理想中的一半,难怪独孤魇直接急眼了。
息夷淡淡的笑了一声道:“如今李离痛失所爱,不也正是你想看到的吗?”
他这般不急不慢的样子,倒是让独孤魇更为愤怒。
当年他是何等的意气风发,却因为最终败在了李离的手下变成这样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活下来,全部都是因为仇恨支撑着。
他想要报复李离,也想将李离从天上拉下来,让他和他一样永失所有!
对于李离那样的人而言,珍视的东西很少,而顾衣是他如今唯一也是能够触碰得到的软肋。
在距离幸福最为接近的一刻失去,从此永堕地狱,再无光明。若是放在之前看到李离这副模样他自是拍手称快的,可是人心总是不满足的。
在报复李离之后,他也想要得到那无上的权势,尝到那站在高处左右所有人生死的滋味。
“你当初说过,只要在李离大婚之日趁乱行刺,谋取李氏江山的!”独孤魇脸色难看道。
见着那一双赤红的被欲望蒙蔽的双眸,息夷轻笑了一声,道:“这一切,不过是才开始呢。”
烧毁栖凤宫,不过是第一步而已,他要的是整个李氏皇族的性命!他要将那些曾经高高在上的人踩踏在脚底下,让那锦绣河山,满目狰狞!
“如何开始?我们折损了一半人马落到李离的圈套,未曾伤到大祁根基一分一毫。”独孤魇咬牙道。
息夷呵了口气,漫不经心的擦拭着手中的银蛇权杖,一面道:“这一次纵然未伤大祁根基,但是却已经成功挑起了李离与太后之间的争斗,我们什么都不用做,只等着他们两败俱伤,坐收渔翁之利!”
他说的从容不迫,似乎他们人手的损失都在他的预料之中一般。
一想到此处,独孤魇狐疑的看向息夷道:“这一切该不会是你故意的吧,这一次我折了一半人手在宫里,不过是为了替你泄私愤……”
对于独孤魇怀疑的眼神,息夷丝毫的不避讳:“不仅仅是栖凤宫,整座宫城,我都想烧了它……”
那个地方实在太碍眼了,它的美好、华丽、精致、奢侈,越发让他生出摧毁的决心!
看着那样阴暗的眼神,独孤魇都不由得在心中暗骂他是疯子!
此时独孤魇也冷静了下来,问息夷道:“下一步我们该怎么做?总不能等着吧。”
“你留在长安继续找陵寝图……”息夷道。
独孤魇狭长的眼眯了眯,狐疑的看着息夷道:“那你呢?”
“我要回南夷。”
他的嘴角勾起了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道。
狡兔三窟,愚蠢的南夷王和元烈,真的以为能连根拔除他在朝中几十年的势力吗……
不等独孤魇说话,息夷又吩咐道:“除此之外,你想办法带走顾家那个女人。”
“顾衣?”独孤魇的眉头皱了皱,道:“难不成,那个预言是真的?”
“他留下的预言,从不会错……”那个接近天神一般存在的人,除了算漏了自己的命运之外,任何一件事情都未曾算错过!
邺山行宫早已经荒废多年。
从山顶上向下看,却见那春梅依旧开的正好,漫山绚烂。
先帝燕后喜爱梅花,是以先帝特在此处修建行宫,每年冬日都会在此赏梅,如今几十年过去,此处已经荒废了。
这是长安城中地势最高的地方,在这里除了漫山梅花之外,便可见长安城中,万千楼宇尽在脚下,高处不胜寒。
“修行这么些年就算是窥探天机又能如何,就连那个人,算尽天意,可是连自己的命运都无法左右,又有什么用呢?”大头和尚平日里总是醉醺醺的,此时难得眼神清明,带着出家人特有的慈悲,似是在喃喃自语,又似是在问一旁的黑衣男子道。
却见他身边的不是别人,正是已经许些时日都未曾在长安城中露面的李离。
男子的眼神锐利如箭,眉宇之间的戾气更重了,冰冷的目光从那万千楼宇之下收回,淡淡道:“大师修行一世都未曾看明白的事,本王又如何知晓。而,本王从不信天意,只信事在人为!”
这是一把最锋利的剑,能守护这大祁河山,也能毁灭毁了这乾坤盛世,成佛成魔,不过在一念之间。
大头和尚被他身上的戾气所惊,拨动着手中的念珠,低声诵着经文。
见他这般,李离嘴角勾起了一抹冷笑,道:“有一件事情到现在本王一直不明白,大师明明是方外之人,为何会愿教导本王武艺?当年本王被太后追杀,为和大师与田一会联手救我?”
虽说是请教,但是李离的语气中有一股咄咄逼人的意味,让大头和尚拨动着佛珠的手顿了顿,“当年教你、救你,皆是受人之托。”
李离嘴角的冷意更甚:“受谁之托?是……”
“先帝么!”
薄凉的嘴唇吐出这三个字的时候,大头和尚的脸色微变,虽然很快,但却逃脱不过李离的眼。
“先帝、你、田一,当年你们究竟做了什么,让陵寝图重现于世,破解了独孤策留下的预言?”
谁也不会想到百年前,那个人留下的预言,竟然在百年后彻底的改变了他人生的轨迹与命运。
在那样冰冷的眼神凝视之下,大头和尚许久都没说话,二人似乎是在做着无声的博弈。
许久许久之后,大头和尚长叹一声道:“这……都是天意如此。”
李离冷笑:“我从不信所谓的天意。”
“天意如此,非人力不可违。”大头和尚又像是平日里喝醉了的模样道,胡言乱语道:“独孤策窥探到了天意,所以当年他不敢娶顾沅芷;我师兄窥探到了天意,所以出家为僧。”
“你也不必再逼问于我,顾衣凤命女子乃是天意注定,就像你,注定的是白泽的命格……”
白泽命格,注定守护这江山社稷,不能为主。
“到底什么是天意?”顾衣看着田一问道。
田一嘿嘿一笑,半蹲在椅子上,眯着的眼睛中闪过了一道不明的光芒,道:“所谓天意,不过是为自己无能所做的幌子罢了。就像是当年的独孤策为了自己的抱负抛弃了顾沅芷;当年的弥刹一心想要解开独孤策留下的谜题,而出家为僧一样。”
他这般说,倒是让顾衣一时间有些摸不准田一究竟是在胡言乱语,还是意有所指。
饶是顾衣再聪明,也被田一弄的一头雾水。
“师父的意思,所谓凤命女子,也不过是一则可笑的谎言吗?”顾衣不解的问道。
田一笑道:“他留下的东西谁也不敢说是假的,不然怎么会有那么多人想要去找陵寝图呢?”
“那师父的意思是,我非得入宫不可,也非得成为皇后了?”这一世究竟为什么会出了这样的偏差,凤命女子的预言,在前世的时候从未出现过。
宿命,早就向着不可预测的方向发展。
田一道:“圣旨都已经下下来了,你这入宫的事情必然是定下来了。”
“师父这次到顾家来,是劝说我安心进宫?”顾衣眉头挑了挑,显然是失去了再跟田一打马虎眼的耐心。
自家宝贝徒弟的性子田一是知道的,见她这般,也不敢再兜兜转转了,连忙的提到重点上道:“你是师父唯一的徒弟,师父怎么会忍心你被他们欺负呢,这不是来帮你来了么。”
顾衣是所有既定的死局中唯一的变故,也是唯一可以改善所有人命运的可能!
见他这般,顾衣虽不知他在打什么主意,但还是不动声色问道:“师父要怎么帮我?”
“师父没有那么大的本事帮你不进宫选秀,但是却有办法让你在进宫选秀之前,揭露临氏在你母亲的药膳中下了胭脂烫的恶行!”
顾衣眼皮子一跳,惊讶的看向田一!看似十分跳脱的一个人,竟然会知道这么多事情。
当年母亲生泓儿难产,是因为临氏在母亲平日饮食中下了慢性的毒药。这一切是李离安插在顾家的暗卫查无意间查探出,她才得以知晓的。
可是田一又为何知道?他这个平日里遇到一些麻烦的事情恨不得躲的远远的一个人,此次的是非为何主动的凑上来。
顾衣的心中闪过了许多次的疑问,但是面上依旧不动声色的问道:“师父要如何帮我?”
当是没有看见顾衣眼中那一闪而逝的防备,田一又扬起一抹笑容,那笑容怎么看怎么都是不怀好意:“只要你想办法,将傅氏接回家中,顾家的水可不就不平静了。”
“将傅氏……”顾衣说到此处的时候顿了顿,改口道:“祖母,接回家中?”
她差点忘记了傅氏,才是她正经的祖母呢。家中的那位老夫人,不过是李代桃僵罢了。
但是……看着努力将自己脸上笑容装作一脸无害模样的田一,莫非他的目的,是想让自己将祖母接回顾家,名正言顺的接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