莲院中,顾南月的眼睛红红的,显然是刚哭过。
“一回来便哭,像什么话。”临氏对于女儿显然十分恨铁不成钢道,“你父亲昨日病了,正好你今日回家,待会儿便同我一起去找你父亲请安去吧。”
“我不要。”顾南月恨恨的捏着帕子道:“父亲现在心中只有顾衣这一个女儿,根本就没有我,现在连世子之位都给了顾泓,这家里面哪里还有我与母亲两个人的容身之地啊,我才不要去看他。”
顾南月如今已经对顾至远生了怨恨了,怨恨他对顾衣的好和对她的冷漠,俨然已经忘记了,之前的十几年顾至远甚至是将她捧在手心的疼爱。
临氏阴沉着脸道:“你现在嫁到卫王府,又留不住世子的心。你回来找我哭,还不如好好的讨好你的父亲,有顾家做为你的后盾,在卫王府的日子才能过下去。”
卫王府的卫王妃,又岂是省油的灯。她不大待见顾南月,连带着便抬高顾雪来压制她,顾南月回来哭的像个泪人一样,自己的女儿岂能是不心疼的,只是她又能怎么办呢。
如今的她已经不再是之前顾家风光无限的玉夫人了,只是个不受宠的姨娘,连带着管家的权利都被顾至远收走了一半,她在暗中操作的那些见不得人的买卖,也不敢大张旗鼓的在顾至远的眼皮底子下运作了。
是以,卫王妃怎么对待她女儿,她根本就没有与她交易的条件!
她沦落到这个地步,还不是拜顾衣那个贱人所赐!
一想到自己在王府里的处境,顾南月更是悲从中来。
嫁给李明渊是很早之前她心心念念的事情,只是没想到,嫁给他之后远远没有自己想象中的那般幸福。
李明渊待她不冷不淡的,卫王妃也不怎么待见于她,连带着顾家庶出的顾雪,都与她平起平坐。
“世子如何王妃如何都不重要,只要你怀了孩子,那便是卫王府第一个孩子,你在卫王府的地位,就没有人能够动摇了!”临氏知道顾南月的不甘,可是母女二人在这样的情况之下,没有比这个更好的选择了。
一说到这个,顾南月眼圈红的更厉害了,忍住羞意道:“娘……世子,世子他除了成亲那天晚上,根本就没有碰过我!”
话音落下,临氏的脸瞬间的就黑了下来,“什么,他们竟然敢过分到这种地步!”
好,好一个卫王府。
当年因顾家女子有皇后之命的预言,让两家达成交易——周家辅佐李明渊称帝,顾家与卫王府结两姓之好。
李明渊本是在顾南月与顾南晴二人之间犹豫不决,如今倒好,顾南晴嫁到了钱家,她的女儿嫁到卫王府,竟然受此冷落。
“世子在外面养了那个女人,十天就有八九天歇在外面。回到府上,也是去顾雪的院子里。”顾南月索性将话都说了出来,十分委屈的同临氏道。
临氏恨的眼珠子都要滴出血来了。
在顾雪嫁过去之前她也是知道李明渊在外面养了个女人,那女人的容貌跟顾衣那个贱人有几分相似!却未曾想到,娶了妻子依旧做的还这般过分。
李明渊如今这般冷落顾南月,无法还是在惦记着顾衣那个贱人。若没有顾衣,依照李明渊对顾南月的喜欢,娶回去还不得捧在手心。
都是顾衣这个贱人害的!沈如,你抢走了我所有的东西,你的女儿还要抢走我的女儿的一切,我绝对不会允许的!
“你这些时日,可有曾前去感业寺礼佛。”临氏垂眸遮掩住了眼中的恨意,问顾南月道。
“娘,那位弥刹大师到底是什么人啊?”顾南月好奇的问道。
“他是我父亲的弟弟。”提起往事,临氏的眼中多了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听父亲说临家当年在陈郡也算是名门望族,可是却因为他惹上了仇家导致临家满门覆灭,诺大的大足只剩下他与父亲二人。父亲与母亲隐姓埋名,过着隐居的生活,没想到后来因为他被仇家找到了行踪,父亲为了救他丢了性命。”
而她,也曾经是被捧在手心的大小姐。因为父亲的死,懦弱的母亲无力抚养于她,便将她送到了周家,成了周家挑选出来的棋子。
临氏对于当年的事情很少提及的,这是顾南月第一次听到有关于临氏说起过自己的身世。
“他欠娘的,所以娘写信让他回长安。可是,他不过是个僧人无权无势,在长安又能够帮得到我们什么呢?”顾南月听的十分懵懂道。
当然不止如此了。
只是欠临家的恩情,不足以能够请的动这位方外之人。若非是为了那个人,他也不会不远万里的从西域踏足进入中原。
很早之前,临氏并不相信命运之说。但是这么些年过去,临氏不得不信冥冥之中必有天意,就像是她与顾至远,临家与顾家之间的恩恩怨怨,早就有了定数。
见顾南月这般,临氏不由得笑了,伸手爱怜的摸着她那年轻的面庞。
“傻孩子,他虽然无权无势,但是他却是闻名东陆的高僧。他的话,连皇上都信的。只要,他说你便是当年预言中顾家凤命女子,那么就算是李明渊,还敢轻怠于你吗?”
顾南月见临氏这般说,眼神不由得一亮,“娘,只要他肯帮我们,世子肯定会信他的!”
这些时日在卫王府备受冷落,早就让顾南月看清楚了现实。如今已经不奢求着能够得到李明渊的心,如今顾南月要的是卫王府女主人的地位!
临氏嘴角勾起了一抹极其阴冷的笑意,低声道:“除此之外,只要他在离王大婚上说出顾衣命格不详,坐实长安城中流言,到时候就算离王再护着她,但是又岂能堵的住悠悠众口,就算是皇上,也不可能会让这样的天煞孤星进门的!”
端居中,正在试嫁衣的顾衣不由得打了个寒战。
绯红色的宫装嫁衣,上面以金线绣着凤凰,恍若随时展翅而飞,华美的裙摆摇曳拖地,上面再以银色掺杂着朱色两种颜色的丝线绣上了千多桃花,栩栩如生。
二八年华的少女,虽然尚且年少,但是眉宇之间却已经是风华初成,带着一种让人不敢直视的冶艳之姿。这件嫁衣极致华美,颜色艳丽,但是她却能压的住这种颜色,不被其夺走一丝一毫的光芒。
她嫌头饰太重,这个时候没有戴头饰,乌黑及踝的长发散下,若一匹上好的缎子,大红的嫁衣,墨色的长发,形成一种别致的风流。
就算是看惯了后宫佳丽的女官们,此时眼中也不由得闪过了一丝惊艳——难怪素来冷清的离王殿下,也不顾长安城中那些流言蜚语,一定要娶这位顾家的姑娘呢。
更不要说坠儿和远书了,虽然平日里见惯了自家小姐的容貌,可是在此时也不由得看呆了——没有什么,比红色更适合小姐了。
但是此时站在等人高的铜镜前,顾衣脸上的神色却不是太满意的:“我记得,之前这衣服上,并没有绣桃花。”
女官见顾衣表情淡淡的,只得小心翼翼的回答道:“衣服上的桃花是皇后吩咐绣上的,四小姐,难道不喜欢吗?”
喜欢如何,不喜欢又如何,如今嫁衣已经做好,离成亲的日子没有几天了根本就来不及再做新的。
只是桃花,总让人觉得不大愉快的。
泣血桃花,那隐含的寓意——嫦娥应悔偷灵药,碧海青天夜夜心。
周后,究竟想说什么呢?
看到那嫁衣上的桃花,顾衣心中的欢喜也被冲淡了几分,脸上神情有些怏怏道:“嫁衣很合适,几位大人回宫后替我谢过皇后,有劳她费心了。”
见她这般,女官们也摸不准头脑她究竟是喜欢还是不喜欢,也不敢多说什么,嫁衣试好之后便就退下了。
试完嫁衣后顾衣便没了兴致,见她神情有些郁郁坠儿和远书也不好多说什么,轻手轻脚的关门出去了。
顾衣看着窗外,怔怔出神。外面又下起了雪,顾衣伸手去接,雪花落在手心很快化开凉丝丝的。
比起塞外,长安的雪下的十分温柔。
不过才回长安几日,她便开始有些怀念那里了。她与李离,远离长安的一切,没有任何的牵绊,仿佛在那里才是真实的她,真实的李离。
而回到长安,纵然即将成为最亲密无间的人,但是顾衣总觉得缺了点什么。
是了,从长安回来,一切发生的事情太多,从感业寺到南园失火再到傅氏失踪,许多事情应接不暇她竟然忘记了谢蕴!
在越溪被来路不明的人追杀,她被李离所救与谢蕴分开了,也不知谢蕴有没有回到长安。
想到此处的时候,顾衣准备叫来吴阳去查探谢蕴的下落。却未曾想到此时远书匆匆的进来,神色凝重。
这些时日发生的事情太多,连远书都失去了平日里的沉稳。见她这般,顾衣心不由得悬了起来。
“小姐不好了,方才侯府那边传来消息,说花蕊夫人……没了!”
这一句话,若平地里炸起一声惊雷,搅起万丈风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