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衣一旦决心要做的事情,没什么能够阻止她的决心。
第二日,顾衣以为亡母祈福为借口,到感业寺小住半个月,只带了些丫鬟侍卫,于情于理,就连顾至远也没怀疑什么。
顾衣所带去感业寺的人都是自己的人马,到了寺中之后,顾衣吩咐下去,自己要为母亲祈福,一应饮食起居都由远书与坠儿伺候,一律外人皆不接见。
有远书和坠儿在,就算这些时日她这些时日不在,她们也能够替她隐瞒的过去的。
为了掩人耳目,顾衣选择晚间出门的,也幸得这邺山,是在长安城郊外,沿途便就是官道,也不怕被人盘查。
远书将行李打点好陪着顾衣等谢蕴。
虽然远书不是多话的人,但是此时还是忍不住问道:“小姐,再过些时日,你便要与王爷成亲了,为何……还要犯险去那里?难道仅仅是,为了花蕊夫人吗?”
还是,与谢公子在一起。
这些时日,她一直跟在顾衣的身边,她能敏锐的察觉到自家小姐与谢公子之间的不寻常。但是她是个极其知道分寸的人,不该问的话,绝对不会多问一句。
而此时,顾衣正看着那梅花发呆。
感业寺的红梅,年年岁岁,花开如旧。
去年这个时候,她为了避开临氏的锋芒离开顾家来到这感业寺,也是借着给母亲祈福的名义。也正是在此处,救了被追杀的李离。
那个时候,他第一次提出娶她为妻这个荒唐的要求。二人争锋相对,各有盘算,却没想到命运将二人纠缠在一起,至死方休。
花开如旧,物非人非。
为何在这个时候离开长安呢……顾衣微微的笑了笑,同远书道:“因为我不想步母亲后尘啊。”
将自己半生的时光,都困在了一个男子身上。至死还是糊里糊涂。
她顾衣,要活的明明白白。如谢蕴所说,她的眼中揉不得沙子,所以……哪怕明知道所谓的真相可能会将自己伤的体无完肤,可是依旧会不顾一切的去追寻!
谢蕴来的时候,便见那感业寺后山那红梅花开如火,灯影憧憧下披着雪白色狐裘的女子眉目如画。
一如多少年前,闯入他生命中的那个少女,看着手捧义山诗集的他,笑得纯真,“原来,你也喜欢义山的诗啊……”
经年岁月,不堪回首。
“侍卫呢?”谢蕴按照顾衣所托,准备了两匹良驹,但是见顾衣身边就远书一人,且并不打算带丫鬟的时候,谢蕴愣了愣问道。
“这一路当轻车简从,人知道的越少越好。”顾衣微微一笑道。
对上一双若寒雪般清澈的眼,谢蕴恍惚之间生出一种错觉——她,她似乎是什么都已经知道了。
不过下一刻,顾衣打趣他道:“再者说了,有谢公子在,哪里还需什么侍卫。”
谢蕴苦笑:“四小姐这般说,在下定不能辜负你的信任。”
跟远书交代了几句后,二人也不多言,同向着望月镇出发。
那么,在那里等待二人的,又是什么呢?
离王大婚在即,却失踪不见人影;宫中皇后病重,御医束手无策,阴云笼罩在宫廷内外,元乐帝本就极其信奉鬼神一说,只当这是不祥之兆,前朝鬼魅作祟。
“分明是后宫不平,偏生说是鬼魅作祟,这皇帝做的当真糊涂。”凌雪风丝毫不掩饰对皇族的厌恶,冷笑一声道。
宋辞年见他这般阴沉着脸色,便知他心情不好,也不火上加油,只问道:“周后的病情如何?”
凌雪风冷笑一声,道:“看不出。”
宋辞年当凌雪风一时负气才这般说的,便道:“李离此时不在长安,盯紧宫中的只有靠你我了,此时宫中,怕是会有变动。”
“太后又在做什么风浪?”凌雪风一想到嘉寿宫那位,十分头疼道,
“方才我接到密信,说是南夷王已经不行了,太子元时与四皇子元烈争斗的厉害,元时似是占了上风,软禁了元烈准备登基。但是老南夷王身边的国师息夷却不见踪迹……”宋辞年缓缓道。
闻言,凌雪风明白了过来:“原来周家勾结的人,是四皇子元烈。”
宋辞年冷笑一声,道:“更为准确的说,是国师息夷。”
谁也不知道,受尽皇恩的周家,竟与大祁死敌南夷一直勾结不清。
“当年老南夷王是在息夷辅佐下登基为帝,息夷也好,周家也罢,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此次太子元时得势,不日便要称王,息夷此时不在国中,定会寻求周家的帮助。”离王府的信息网一直是宋辞年传递的,对于时势,宋辞年看的最为清楚。
凌雪风想到的却是另一件事情,“莫非……李离此次也因为此,离开长安?”
宋辞年愣了愣,“嘶”了一声,心底一沉。
或许,李离比他们更早察觉到南夷的变故?
当年袁言谋反,与南夷勾结犯大祁边境,与李离结下了血海深仇。只是国力式微,当年碍于种种原因,李离并没有能平了南夷。
而后发生种种变故,这些年来,南夷安分守己,在边境只是小打小闹,而元乐帝只想做个太平天子,并不会想发动什么战争。
而如今,李离想要拔除周家,长安城因为元乐帝在位,勉强维持三足鼎立的状态。但是不代表,李离没有任何做为,这些年,李离一直剪出周家羽翼。
陈郡连接在徐州与南夷中间,是个十分特殊的存在。
这些年,他们已经查明周家与南夷关系匪浅。想要将周家彻底拔除,陈郡做为周家的老窝必须得捣毁!
但是若有南夷在暗中相助,拔除周家并非是容易的事情。此时,南夷国中大乱,对于李离来说未免是个绝好的时机。
宋辞年与凌雪风面面相觑,他们都猜错了。都以为,李离在这个时候离开长安,仅仅是因为望月镇的事情。
许久之后宋辞年苦笑一声,说出了一个可能:“徐州兵马调动,金矿案发,再加上此次南夷内乱。李离,是要提前动手。”
凌雪风沉默了许久,才道:“我以为,他至少要等上几年的。”
他们以为,李离至少要等到元乐帝驾崩之后才会动手。隐忍了这么些年,李离所顾虑的莫不是与元乐帝之间的兄弟情分,和……
“因为他有了想要守护的东西。”门口传来一个慵懒的女声,宋辞年与凌雪风同时看向门口,来的不是别人,正是嫣儿。
“兰,你怎么来了?”宋辞年问道。
二人同时负责收集消息,但是宋辞年在明,她在暗。嫣儿行事古怪,很少在府上看到她。
“我来是给你们提个醒。”嫣儿漫不经心道,“四小姐前些时日出府,你们知道的吧。”
凌雪风点头道:“据说,是去感业寺了。”
这几日田一与大头和尚住进了离王府,没人管着他们,折腾的离王府上上下下不得安宁。
其中,凌雪风与卫风更是首当其冲。
放眼长安,能治得住这两位的只有顾衣了。凌雪风到顾家找过一次顾衣,得到的是顾衣前去感业寺为母亲祈福的消息。
凌雪风没有多想,毕竟她与母亲感情深厚,在这个时候前去祈福也理所当然。且这个时候不在长安,也能避开一些风头。
嫣儿冷笑,以一种同情的目光看了二人一眼:“她在这个时候去感业寺,难道你们不觉得奇怪吗?”
凌雪风看着嫣儿的表情,又想到顾衣素日里大胆的行径,又想到之前章家调查望月镇的事情……
咽了咽口水,道:“该……该不会,去感业寺是个幌子,实则去了……望月镇吧!”
嫣儿笑了笑,答案不言而喻。
宋辞年与凌雪风瞬间觉得脖子一凉,看了嫣儿半天,道:“既然你知道,为何……为何不早些说!”
面对二人的指责,嫣儿脸上表情十分淡然,又抛下一枚炸弹:“据说,谢家的公子也去了望月镇。若我猜的没错,他们应该是一同的。”
此时宋辞年与凌雪风早已无了什么忧国忧民的意识,只盼着李离此时已不在望月镇……
至于皇后病重,南夷国情,早就抛在了脑后……
皇后病重,对于与皇后不和的太后来说,应当是件好事。但是嘉寿宫中,却是一片阴云。
“究竟怎么回事?”太后质问周显之道,“哀家说过,暂时不能打草惊蛇,你为何这般早对她下手?”
周显之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道:“这……这不是我们的人做的。”
“除了你们还有谁?”太后显然不信,厉声的问道,“皇后难道不是中了胭脂烫的毒?”
胭脂烫,是周家用于后宫中争宠的秘药,太后此番一问,周显之哑口无言……
“是本座。”沙哑的声音从某处响起,让原本在殿中谈话的人不由得一惊,目光顺着声音来源的方向,却见不知从何处出现了一个灰色的身影,若鬼魅一般,藏在暗中。
却见他一身灰衣,上面绣着繁琐的图案,若仔细看的话正是蜘蛛、蜈蚣等五毒,交织在一起,十分诡异。戴着蟒蛇盘绕的黄金面具,不见真容,但是露在外面的那双眼睛却是一种极浅的灰色。
罕见、诡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