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牡丹宴?”保养得宜的三寸长的指甲,有一下没一下的敲着桌子,不知在琢磨着什么。
薛贵妃是个美人,不然也不会从四皇子府中一直到后宫,这些年来,恩宠不减。若非是周后的一枝独秀,这后宫怕就是薛贵妃的天下了。
“是的,明日皇后在宫中设宴,宴请各位大臣家的女眷赏花。虽说是邀请的是长安城的贵人,但是明眼人都能看的出来,皇后娘娘是在为顾家的那个四小姐铺路呢。”说话的,是一个眉心有一点红痣的宫女,叫做红药,是薛贵妃的心腹。
薛贵妃冷冷的哼了一声,道:“她就算是得皇上恩宠,没有母族的支持,左右也不过是个空壳子,不能左右皇上封谁为储君。只是,没想到她竟然会拉拢离王……”
朝野上下,流言纷纷,皇子李宸煜年幼无德,皇上召离王回长安,是有意将皇位禅让于他。
红药不失时机道:“娘娘,这大半年来小皇子与离王走的近,奴婢看,离王并无意储君之位,倒有些,辅佐小皇子的意思……”
话音落下,薛贵妃的脸色,瞬间的沉了下来,十分不好看。
她有她的野心,可奈何肚子不争气,没能生下皇儿,只得了一个女儿。万幸的是,虽然灵犀是个公主,但是才思敏捷,元乐帝请来当世大儒为她教导,比之只会闯祸捣乱的李宸煜,好了不知多少。
大祁,不是没有过女帝的先例。元乐帝膝下子嗣单薄,皇子无能,只要她的灵犀足够的优秀,薛家在朝堂上积攒威严,待元乐帝年迈体弱,到时候朝臣上言立女太子……
但是,如果离王,亲自教导李宸煜,有离王支持,皇帝再宠爱灵犀,也不可能再立女太子……
周凰,是个聪明的女人,或许在离王回长安之后,便就选择了离王为靠山,让李宸煜接近他,如今,又拉拢离王未来的王妃!
恰在这个时候,身边的小宫女进来回话:“娘娘,后日便是小皇子的生辰了,我们长阳宫是如往常一样……”
薛贵妃手中的茶杯狠狠的掷到了地上,脸色铁青,小宫女吓的后面的话根本不敢再说完。
“生辰便就生辰,有皇帝在,哪还能缺得了我们长阳宫的东西!”薛贵妃的火气来的莫名。
这些年,长阳宫与栖凤宫势如水火,周后性子冷傲,但是薛贵妃做事却是八面玲珑。每年周后与李宸煜生辰,都会备上一份薄礼去,无论周后对她的态度如何,她表面上的功夫做到让任何人都挑不出错处来的。
小宫女,也是按照惯例问她,未曾正好撞到枪口上。
红药见薛贵妃气成这般模样,便连忙道:“娘娘,底下的奴才不懂事,交给奴婢训斥就是,何必自己气坏了身子。”
“办事不利,还不下去领板子。”板着脸,同那跪在地上不断磕头求饶的小宫女道。
小宫女连声谢恩,薛贵妃虽然看起来和善,收拾起人来手段毒辣。不知这次怎么这般倒霉撞到了娘娘的枪口上,虽然挨了几板子,但是至少小命保住了。
待小宫女走之后,红药琢磨了会儿,同薛贵妃道:“若非喜鹊提起,奴婢倒是忘记了,后日就是小皇子的生辰了。”
薛贵妃一脸不高兴,现在提及那母子二人,无疑是在往她伤口上撒盐。
红药见薛贵妃脸色这般,连忙道:“既是后日是小皇子生辰,为何皇后娘娘不选择在后日在宫中设宴?小皇子生辰,皇后设宴,岂非比那受人诟病的牡丹宴,更加名正言顺些?”
红药跟随她多年,对她忠心耿耿,又十分聪明伶俐,她说的话,她都会听一二的。
这般一说,薛贵妃眉宇间怒色淡却,若有所思吩咐道:“继续说下去……”
“皇后娘娘这般做,无非有两个缘由,一是明日是什么特殊的日子,所以宁可被言官谏言恃宠而骄,也要选择在明日;第二么……皇后娘娘,不喜在小皇子生辰设宴。”
这般一提醒,薛贵妃似是想到什么一般:“第一点本宫不清楚,倒是第二点么……”
“皇上膝下只有这么一个皇子,对他们母子两个可谓十分厚待,但是李宸煜每年生辰,都没有过过一次。本宫暗地里旁敲侧击问过皇上一次,说是周后不喜铺张……”
这个理由,也就只有元乐帝会信。
周后性喜奢侈,铺张浪费,不知被言官谏言过多少次,那般重视那个孩子,为何在生辰宴上,那般低调呢?
红药神色凝了凝,看了看周围,凑上前去,小声的在薛贵妃的耳旁道:“奴婢听说,小皇子,是不足月而产……”
“皇后最疼爱的便就是小皇子,惯的他脾性无法无天的。听说是不足月而产,身体自幼孱弱,所以帝后都十分娇宠。后日便就是小皇子生辰,既然周后有意拉拢于你,于情于理你都应当另备一份礼物进宫才是。”
端居,听说顾衣受伤了,方才出了月子的嫣儿刻意来探望,说是探望,顾衣倒是觉得她是来看热闹的。
顾衣“唔”了一声,问道:“你为何对宫中的事情都这般清楚?”
李宸煜的生辰,顾衣自然是记得的,毕竟前世的时候,那个孩子那般依赖她,为了讨好未来的储君假意也好真心也罢,顾衣没少花费心思。
十月初九,李宸煜八岁整生辰。
元乐二年冬,先皇后病逝一年后,元乐帝于周家夜宴上初见周后,一曲琵琶,回廊下落纱一笑,顿时惊为天人。
次年三月,碧桃花开,以皇后之礼迎娶周后进宫,天水碧,山河锦,极尽奢侈。哪怕那时,徐州战役正在生死关头,皇家却以这般大的阵势封后娶亲,寒了边关将士的心。
若非当时李离尚且在边境与将士们生死与共,早就失了军心,那些将士怎还为李氏江山抛头颅洒热血。
也正是因为如此,元乐帝在此事为不少人诟病,而周后,也被朝臣称之为妖后。
周后入宫后,夜夜专宠,一个月后御医诊出有身孕,却夜夜梦魇,脉象不大稳。
据说,前任皇后怀孕的时候也是因为心悸不能安睡,最终难产而死,一尸两命。
十月初九,周后怀孕七个月,早产生下李宸煜。这个孩子来之不易,周后与元乐帝将他当做自己的眼珠子一般疼爱珍惜,却也是养成了乖戾的性子。
顾衣正想着心事的时候,却听见嫣儿笑道:“我可是暗探的头头,有什么事情是我不知道的。”
她不是一般的死士,是专门为李离收集各种信息的暗探首领。如今身份被戳破,她也不藏着掖着了。
对于她的直言不讳,顾衣默了默……
见顾衣这般,嫣儿忽然道:“听说昨日府上进了刺客,却也没抓到人。”
顾衣眼神微闪,面上没太多表情,但是嫣儿是何等的精明,了然一笑:“倒真是奇了,以王爷那般的身手,夜探香闺,竟然还会被人察觉到。”
顾衣……
不过有一点,嫣儿似乎与李离凌雪风等人很熟悉的样子,并非单纯的像是主子门客的关系……
“真的是有刺客。”顾衣无奈的解释道。
嫣儿表明不大信,顾衣只得道:“是鬼书生……”
三个字,话音落下的时候,果然却见嫣儿收了打趣的神色,面色正了正。
顾衣想起昨晚的事情,依旧心有余悸,问嫣儿道:“李离与他之间,在徐州究竟结下了多大的恩怨,为什么偏偏要对我下手。”
说到此处的时候,顾衣苦着一张脸道:“那个人的身手太变态了,竟然无声无息的潜伏进了端居,若他再来,我岂不是连死都死的不明白。”
难得的见顾衣这般吃瘪的模样,嫣儿竟然很不厚道的笑了,见着顾衣要翻脸了,便道:“放心好了,若是他真的要你性命,你今日也不会好端端的坐在我面前了。怕他是……别有目的吧。”
当年,王爷念在独孤家的情分上放了那个人一条生路,这一次,竟然将主意打到了顾衣的身上。怕是不好收场了……
“不过,日后你也要多加小心才是。”嫣儿正色道,“昔年徐州一役,他惨败王爷,本是一代枭雄,却只能隐姓埋名被人追杀,自是与王爷之间,结下血海深仇。”
“此人乃是独孤家的后人,精通阵法谋略,是个奇才,只是身上戾气太重,若是在乱世,必定会有一番作为。可惜了……”
当年二人在战场上交锋,就连李离不禁感叹此人,生不逢时。
顾衣神情苦楚。
嫣儿笑着宽慰:“他与王爷之间,除了徐州兵败下的血海深仇;更背负着李氏皇族与独孤一族的累世仇恨,当年王爷放了他一马,也是觉得李家对不起独孤家。”
昔年神熙帝收复中原,平乱世,兴苍生,何等的意气风发,其丰功伟绩,有独孤策辅佐一半功劳。
当年大祁初建,神熙帝甚至言曰与独孤策共享江山。孰知世事无常,不过百年光阴,李氏皇族背弃当年诺言,对独孤一族赶尽杀绝,如何不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