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公琰的师兄准备前去拜访李晟,试图在其帐下谋得一职位的时候,一封家中寄来的书信打断了他的计划。
“母亲病重,盼君早归。”一条白布上书写着的娟秀字迹,让公琰师兄的心怀不由得大乱起来。他打算连夜启程返回自己的武陵老家。因为知道自己的师弟公琰在这长沙城里还会带上一段时间,他便写了一份书信让公琰替自己交给新上任的太守。他还是不愿意放弃进入李晟帐下的机会,老母亲越是病重,他便越觉得这事情必须赶紧办妥——他明白自己的家里已经快要接不开锅了。如果这封信能打动李晟,那或许自己便可以得到李晟这边的资助,如果不行,那一切也就休提。
“公琰,一切就拜托你了。”师兄神色慌张的拍着前来送行的师弟那瘦弱的肩膀说道。此刻,他所能拜托的也就只有这位年未及弱冠的师弟了。他殷切的希望自己的书信能够到达李晟的案头,并引起李晟的注意,从而得到李晟允许入幕的承诺。这原也不是什么太难得事情。毕竟,他书信中提到的,便是李晟眼下所要面对的危机。
“放心,师兄我天一亮便去拜访李晟大人,将这书信转交给他。”公琰那尚有些许稚气的脸上满是关切的紧张,他将一个包袱交给自己的师兄:“师兄,我是知道你不喜受人资助的。但,眼下情况危急,你家中可是急需用度。这里大约有三千贯钱,算是我先借与师兄的。以师兄的文采,当能受到太守大人的器重,倒是师兄害怕还不上钱吗?师兄,若还视我为弟的话,那还请收下吧。”
“这……”年轻却充满了风霜之愁苦的脸微微露出些许迟疑,却随即转变成一种决绝的感激,他一把接过公琰递来的包袱,朝这位与自己最是要好的小师弟点了点头:“那我就收下了。多谢!”他的眼睛微微的泛红起来,隐隐却有湿润的迹象。
“保重!”公琰说了这最后的一句。
“你也是!”师兄点点头,转身便走。那修长的身躯很快就没入了黑暗的阴影之中。
一夜过去。第二天,日头才刚刚升起,公琰便带着自己师兄托付给自己的书信,敲响了长沙城太守府的大门。
“什么事情?”门被拉开了一条缝隙,一个小厮模样的人探出脑袋来问道,脸上尽是不快。这似乎也怪不得他,毕竟公琰的到来有些找了。虽然太阳已经露出了自己的脸面,但终究没有高高的升起。此刻离衙门一般开门治事的辰时还有那么一段不小距离。衙门里的人,只要不是有什么特别的事情,眼下都还在梦中。
“我想求见你家大人!”公琰微笑的说道。
“哪位大人?”小厮揉着还不停往下掉的睡眼略略有些迷茫的问道。
“这里是太守府,还有那位大人呢。自然是新来的太守李大人了。”尽管心中对小厮的回答觉得有些奇怪,但公琰依旧微笑着说道。
“哦……”小厮微微的一愣,随即迅速的反应过来,“你是谁?找太守大人有事吗?”
“在下零陵蒋公琰,乃你家大人的师弟,此刻有要事想求见自己的师兄。难道,这也不成吗?”公琰并不是一个死板的人,为了能够顺利地见到李晟,他不由得对那看门的小厮撒了这么一个谎言。
“我家大人的师弟?”小厮闻言怔怔的打量了公琰一下,发觉这年轻的小哥儿确实有那儒雅的风采,顿时花花的笑开脸来,一把打开了大门:“这位少爷请进来在前厅稍后,我这便去请教我家大人。”说着,他便引着公琰穿过前院,将之带入前厅坐下。
“有劳了。”公琰看着小厮在这太守府里似还有些决断的权利自也不好小瞧于他,依旧微笑着和气的说道。
“不敢!”小厮略有些惶恐的说道。他是这太守府里的“老人”了,并非是跟随新太守一起到来的。虽说平日里有些趾高气昂的毛病,但对于事情的冷暖,人情世故的变化还是比较明白的。他知道,新太守昨天才来,一切的一切都还没被自己知晓,因此自己也必须得藏起以前那对人不同的嘴脸,分外的和气起来。毕竟自己也不晓得眼下所遇见的每一个人和那新太守究竟有怎样的关系。万一因为自己的刻薄而惹恼了自己得罪不起的人,那可是千万分不好的。
因此,他快步的走向后院,将自己这边遇到的事情报告给了总管,再由这位总管转达给刚刚才起身不久的李晟。那时的李晟正同自己的妻子和僚幕们同用早餐呢——一大早就要吃上这么多东西,而且中午也没有下令减餐,这不是说这些人一天要吃三餐吗?“真是贪吃阿。”总管将事情报告上去以后,就站在一旁静静的等着他们的回复,他一边看,一边不免如此作想着。
“蒋公琰?我的师弟?”李晟闻言不由得一愣。他努力搜索自己的记忆,发现自己的心中并没有关于这个人的任何印象。虽然他觉得这个名字似乎有些熟悉,但却可以肯定的是他并非与自己相熟的“师弟”。“这个人是谁?”李晟无言的将自己垂询的问话递给了自己的“情报顾问”罗照。
“蒋琬,蒋公琰,荆南有数的年轻才子之一。虽然年未弱冠,但在荆南还是很有名气的,两年前曾游学至颖川,得颖川书院很好的评价,被誉为‘荆南英杰’。其家为零陵大族,在零陵郡有很高的影响力。”罗照不愧为掌管情报的人,他贴在李晟耳边轻声说出的这短短的几句却是把蒋公琰的虚实说得清清楚楚。
“蒋琬……”李晟呆了呆:蒋公琰就是蒋琬?我才想这名字怎么这么耳熟呢。原来是蜀国那边后来接替孔明成为宰相的人啊。我都有点忘却了。不过这蒋琬不是在益州的吗?怎么又回事零陵郡的才子呢?对于这一点李晟觉得十分奇怪,他有些疑惑:“是我记错了?还是历史发生了改变?”
不过,现在并不是理会这些的时候。对知晓后事的李晟来说,蒋琬这个名字,无疑代表了一个人才,一个极为优秀的人才。
后世人常说诸葛亮的事必躬亲扼杀了蜀国大片的人才,令蜀国走向最后的失败。但他们似乎有意无疑的忽略了一点:在诸葛亮死去之后撑起蜀国这一片天空的人无一都出自诸葛亮的丞相府。他们都是诸葛亮培养出来的。相较于三国中的其他两国而言,蜀国是最弱的,因此它几乎没有失败的条件。给新人一些实践的机会固然重要,其中也必然会产生失败的挫折,但对于蜀国而言,如果挫折过多而影响到国本,那绝对是一种空前灾难。就某种意义而言,孔明的谨慎固然是有其差错的地方,但也未尝不是为了国家的稳定着想。毕竟,当时的事,只有当时的人最清楚了。
当然,这些后事、后议是不能摊开来放在台面上说的。虽说蒋琬以后能够成为“宰相”,但就眼下而言他还只是一个少年,一个在“乡下”小郡微有名气的少年。对于这样的“名人”在已经接受过赵云之教训的李晟来说,究竟该如何的表现自己早已是毫无疑问的事情了——一脸的平静不可露出丝毫惊讶的模样,这就是李晟眼下的表现。
“唔!”李晟轻轻的点了点头,貌似沉稳的吩咐下去:“既然是我的师弟过来了,那就请他在前堂稍候片刻。等我们这边结束了,在去会他吧。”他知道自己眼下是不能表现的过于急切。否则,那又是一通麻烦的解释。
“是!”,管家点了点头,随即就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