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如果真的是那样,结婚也好。
也算尘埃落地。各得其所。
只是,这个结婚的时候实在太不好了,再怎么说,巧儿还在医院躺着呢,难道你就不能等人家姑娘家先出院?
这不是在别人伤口上撒盐么?
景之图唯一不爽的地方,就是这里。
不过,他还是挺想不通,这个时候,柳青岩干嘛一个人跑来买醉?他原以为他是叫自己出来宣布喜讯的,可是按照现在的情况来看,似乎根本就没有“喜”字可言。
“到底发生什么事了?”见柳青岩不做声,景之图继续追问。
态度也严肃了许多。
“她是装的。”柳青岩低低地说了四个字。
景之图一愣,随即释然。
“你是说,她的病是装的?”
柳青岩握着酒杯,没有接话。
“其实,你真的没有想过,她是装的吗?苏致函是谁,她可不是那种遇到事就哭哭啼啼、六神无主的女人,因为受打击而导致失忆,在任何一个女人身上都有可能发生,唯独在她身上,真的很难。不过,是你自己一厢情愿相信她是真的病了。现在,就算知道了真相,也不该那么失望吧?”景之图很客观地劝解道。
关于苏致函的病,他们本来就一直持怀疑态度。
在场的哪个人不是人精?也许装到深处,苏致函自己也不知道真假了。
可是,是真是假,其实都不那么重要。
柳青岩喜欢的,是那个人。
无论健康还是疾病,他都要那个女人,有什么办法呢?
“她对我,是装的。”柳青岩摇摇头,手放在胸口的位置,“你有没有试过,这里被火烧的感觉?”
景之图愣住。
“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他已经隐隐觉出事情的不寻常来。
“我不知道。我甚至不知道,她刚才的那通电话是不是也是装的,也许只是专门说给我听的。可是,很难受,真的很难受。我觉得自己就像一个傻子,不,就是一个傻子。什么都不知道。什么也不想知道。”柳青岩摇摇头,重新将酒杯拿了过来。
这一次,景之图没有阻止他。
他已经猜到了发生了什么事情。
苏致函……背叛他了吗?
或者,做出了一些类似于背叛,或者比伤害更严重的事?
真是的,这种失恋受伤的戏码,不是应该由那些还在象牙塔的大学生里上演吗?这么大的人了,脂粉堆里混出来的,刀枪火海都闯了好几次的柳大少,现在的模样,却只是一个典型的……毛头小子。
哪怕苏致函嫁给别人时,柳青岩大概也不曾这样迷惘过。
两个人在一起,可怕的不是身不由己。
可怕的是,即便你在我身边,我也不知道你的心在哪里。
景之图什么都不再说,什么都不再问,他索性坐在柳青岩的旁边,看着他一杯一杯,把自己喝得烂醉。
可是,至始至终,柳青岩没有说苏致函的半句坏话。
他也不提,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反而是柳青岩放在桌上的手机响了几次,景之图拿起手机,看了看来电的号码。
竟然是苏致函那边打来的。
而手机屏幕上,背景里,那个穿着婚纱的美丽女子,正回眸轻笑,微弱而神秘。
到了午夜,某人终于醉倒。
景之图把他搀起来,问他,“想去哪里?”
“送我回去。”柳青岩低低地回答。
“回哪里?”景之图叹气。
也许,他已经知道了答案。
“回致函那里。”果然,柳青岩只来得及回答了这一句,然后,彻底地醉倒在景之图的臂弯里。景之图半抬半搀地将柳青岩弄到车里去。
这家伙,明明这几年清减了,为什么抬起来还那么重?
他被累得气喘吁吁。
终于将柳青岩扔到了后车座上,景之图无可奈何地看了自己好友一眼,他不知道,苏致函到底怎么伤他了,可是,即便那样伤了,他还想着回去。这个柳青岩,是彻底地,彻底地。栽了吧。
他还是遵从了柳青岩的意思。
当景之图将车停在小楼门口的时候,只看见远远的地方,苏致函一个人站在夜晚的凉风里,她穿着极单薄的衣衫,只是一件薄薄的家居衣,光脚踩着球鞋,院子前面有一盏不算通透的路灯,橘黄的灯光,让那个露中独立的人更显娇小而薄弱。
仿佛纸剪的一般。
景之图停下车,他刚下去,苏致函便迎了过来。
她认得景之图的车。
“他在哪里?”见到景之图的第一面,苏致函便直接问。
神色清明而冷静,一点,也不像病重的样子。
她终于决定不装了吗?
景之图示意了一下车后,苏致函正想把柳青岩弄下来,景之图却伸出手,抓住她的手腕,沉声道:“我不知道你到底想干什么,可是,柳青岩是我的好友,如果谁利用他,或者伤害他,我不会坐视不管。”
“那你想怎么样?打我一顿吗?”苏致函的唇角勾上去,露出一个凉凉的笑容,她睨着眼,明明是很高傲的回答,可是,景之图看了一眼,却莫名觉得柔弱。
这样的女孩。
即便是做错了事,也让人,恨不起来吧。
“我不打女人。”他终于松开手,满心的无奈更深了一层,“我只是想奉劝你,应该珍惜的时候,要好好珍惜,人这一辈子,有几次遇见的机会?别因为那些有的没的原因,把他错过了。”
这一次,苏致函没有做声,她低下头,只是去搀柳青岩。
景之图在旁边帮了一把手。
最后,房间里帮佣的阿姨也走了出来,过来帮着苏致函将柳青岩弄进屋去。
景之图一直看着客厅的灯光亮了起来,他才离开。
剩下的事情,是他们两人的事情,第三者从来没有资格过问插足。
还是……等明天柳青岩酒醒后再说吧。
柳青岩被放在了沙发上。
苏致函转头叮嘱阿姨道:“阿姨,你先去睡吧,先生喝醉了,就算听到了声音,也别理他,醒酒呢。”
阿姨“哦”了一声,还是忍不住多瞧了苏致函一眼。
苏致函此时言语清晰,根本不像之前的模样。
不过,阿姨也没有多管,只是在心里犯了一会嘀咕。
等阿姨进屋之后,客厅里很快只剩下两个人,
柳青岩还是躺在沙发上,不知道是醉是醒。可是,苏致函知道他没有睡着,他的呼吸很轻,轻得仿佛怕惊醒他自己似的。
“青岩。”她跪坐在沙发面前,望着他紧闭的眼,轻轻地叫了一声,“你睁开眼,看着我。”
柳青岩却翻了身,用背面向苏致函。
苏致函也不以为意,她沉默了片刻,继续道:“我知道你已经听到了。不管你是怎么想的,于我,我真的很抱歉,抱歉这样骗你,这样利用你。你可以讨厌我,或者恨我,可是,不要因此讨厌你自己。你真的很好,只是……我们到底回不去了。你有你的立场,我也有我的初衷。——我知道,其实你一直知道一些,知道我在装病,却仍然愿意装作什么都不知道那样配合我。谢谢。我要说的话就这么多,不管你听见或者没有听见,明天,你都不会再看到我了。”
说完,苏致函站了起来。
她已经打算离开。
“就这样离开吗?你当我这里是什么?”就在她起身后,一直沉默着,似乎醉得像死猪一样的柳青岩,突然暗沉沉地问了一句。
他仍然背对着她。
所以,苏致函不知道,当柳青岩这样问自己时,他的表情是什么样的。
她站着没动。
然后,柳青岩坐了起来,带着一身的酒气。
他面向她。
他的目中有着薄醉,可是醉意深处,仍然留着一丝愤怒的清明。
他甚至可以装作不知道她在骗他,他可以在外面发泄一切,然后回来继续伪装,可是,她却那么坚决,那么坚决地,连伪装的机会都不给他。
就这样离开吗?
目的已经达成了,是吗?
利用完了,就可以这样说一声“抱歉”,说一声“谢谢”,然后,当做什么事都没发生过,就这样离开吗?
他不是没有被人利用过,这个世上,人与人之间的关系,原本就是相互利用,他也利用了不少人。可是,唯独她不可以,唯独她,不能这样做!
因为……因为……
因为他真的给出了一切自己能给的。
倘若真心也可以被这样随意踏贱,还有什么,是可以不被踏贱的?
“告诉我,你的初衷是什么。”他一字一句,逼视着她的眼睛,“因为另外一个男人?”
为什么,他不想相信这个拙劣的借口。
“是。”苏致函却给出了一个极肯定的答案,“为了另外一个男人。”
如果刚才的电话内容并不能让他信服,可是,在亲眼看到苏致函回答之后,柳青岩突然又相信了。
她心中还装着一个男人。
而那个人,并不是他。
他坐在沙发上,先愣了许久,渐渐的,却笑了起来,自嘲的,讥讽,仿佛自己是一个傻瓜一般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