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轻轻拍了拍她的脸,“宝贝儿,把粥吃完了再睡。”
她闭着眼睛呆呆地点着头。
他把粥喂到她嘴边,她就吞了进去。
很快,一碗粥见底。
他问她:“还要吗?”
她摇头,嘟囔道:“不要了,我要睡觉。”
他笑了,吻了吻他的额头,帮她盖好了被子,“宝贝儿,好梦。”
她的感冒来得快,去得也快。
吃了几天药就好了。
她和他的感情却深了不止一步。
简直是身在云端,蜜里调油。
他们常常去纳塞河边散步。
混在成群的游客里接吻。
到广场一起喂漫天的白鸽子。
手牵着手细数黄昏日落。
在细雨缠绵的天气里静静地拥抱。
在明媚的阳光射进的屋子里相拥而舞。
……
她觉得自己快要幸福得死掉。
中国有句话叫做:乐极生悲。
她从没想过这句话可以用在他们身上。
直到一个叫蒋丹华的女人的到来。
“宝贝儿,我去机场接个朋友,她路过法国,要在这里住几天。”他拿了大衣,快速地穿上,“时间有点紧了,我得马上走了。”
她想要叫住他,他却早已不见了人影。
她没想到他带回来的朋友是个漂亮的中国女人,她亲密地叫他“秋石”,一个她不知道的名字。
“宝贝儿,给你介绍,这是我朋友蒋丹华。”他转而拥住她,笑道:“这是我女朋友,Alice.”
蒋丹华喜欢他。她一眼就能看得出来。
女人对于情敌总是很敏感的。
但她还是笑着跟她打了招呼。
她没那么不礼貌,而且,他刚刚已经宣示了她的身份。
蒋丹华也对她笑,很亲和那种。
她却有种怪怪的感觉,好像她的笑容里很有深意。
她无从探究。
蒋丹华就在这里住了下来,她住去了她的房间。
她有种说不出来的感觉,但她更不想让她住他的房间。
这段时间,她虽没有彻底地搬去他的房间,但每晚都会腻在一起,有时在他那儿,有时在她的房间。
安顿好蒋丹华后,她就把他拉进了房间,问道:“她叫你秋石?”
他一怔,眼里闪过她不懂的光,快得让她几乎无法捕捉,“是啊,我中文名叫韩秋石,你呢?”
她想,她也不能怪他,她自己都没主动说过她的中文名,就在她准备说她叫牧夜时,她忽然又停住了,改口说:“我妈妈姓安,她喜欢叫我小宝。所以呢。”她笑了笑,故意表现得很倨傲,眼神却难掩羞涩,“我允许你也这么叫我。”
她觉得这个名字要更亲切。
他淡淡地笑了笑,“那我叫你宝贝儿还不是一样。”
她觉得他的态度有点奇怪,但也没多想,也许是累了罢。
晚饭是她做的,她特地做了许多菜,好像要给蒋丹华一个下马威。
当蒋丹华羡慕地说她自己根本不会做饭时,她觉得她很得意。
饭桌上,他给她夹了很多菜,态度也并没有因为蒋丹华的在场而表现得疏离,他就像平时一样和她亲密互动,她很高兴地吃了许多饭。
她觉得自己根本不用担心蒋丹华这个情敌。
艾瑞克根本不喜欢她。
晚上,他索取地有些过度,一直到后半夜,他才停止了折腾。
她早累得睡着了,蒙蒙胧胧地却感觉有双眼睛一直盯着自己,想到她身边只有他,她又放心地笑了。
蒋丹华在这里住了几天,他对她的态度并不热情,她又很快走了。
她很高兴他们的生活又变成他们两个人的了。
可她才慢慢发现他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变了。
变得对她很冷淡,再也不像以前那样亲密。
她心里渐渐不安起来,云雨过后,她问:“最近怎么了?有心事不开心?”
他沉默了许久,缓慢地说道:“我们分手吧。”
她怀疑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扯了扯僵硬的面皮,勉强笑了笑,“你说什么?”
他看着她,认真地重复道:“我们分手。”
晴天霹雳无异于与此,她拉着他的手笑道:“别开玩笑了,艾瑞克。”
他动了动嘴唇,“前不久来的那个朋友,她其实是我的未婚妻。”
她的笑容就僵在了那里,然后慢慢消失了,心就像狠狠地被人抽了一下,她问:“所以呢?你要回去跟她结婚?”
他点了点头,“我会和她结婚的。”
她想问那她呢,他也曾经说过要娶她。抱着最后一丝希望,她问:“那你爱她吗?”
她以为他会说不爱那个女人。他明明爱的是她。
可他却点了点头,“是,我爱她。”
“艾瑞克,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心仿佛被什么撕裂了一般,她一下吼了出来,“你是不是有苦衷?是不是你家里人逼你的?你告诉我,我不会怪你的。”
他竟愣了愣,仿佛不相信她会有这样的反应,然后他淡淡地笑了笑,“对不起,Alice,我以为爱的是你,可我原来爱的还是她,所以,我们分手吧。”
从天堂掉到地狱的感觉不过如此。
“什么叫你以为爱的是我,而实际上爱的却是她?”她的眼泪一下掉了下来,“艾瑞克,你是不是有什么苦衷?你别以为这样说我就会相信你的,我不相信,我不相信!”
他一下有些烦了,冷眼道:“你爱信不信,本来觉得对不起你,所以跟你说了实话,没想到你这个人这么无理取闹,很晚了,你不睡我还要睡呢。”
说完,拉了被子,背对着她躺下。
她呆呆地坐在那里,眼泪无声地流着,一滴一滴地溅到被子上。
忽然,她掀起被子,赤着身子把地上的衣服捡起来,一件件地穿在身上。
然后她又走去衣柜旁,把里面的衣服全拿了出来,从床边拖了她的箱子,哗啦一下划开拉链,然后把衣服全塞了进去。
他被她收拾东西的声音闹得不耐烦,烦躁地突然坐起了身,“你想干嘛!”
她不回答他,赤着脚,连鞋子都没穿,踩在冰凉的地步上,拖起行李箱就走。
回到她的房间,她把行李箱里的衣服倒到了床上,然后蜷着身子,像受伤的小动物一样缩在了靠墙的一角,默默流泪。
一夜无眠。
天亮的时候,屋子只有稀薄的光线。
她的眼睛很肿,视线里总遮着一层雾,看东西很模糊。
她慢慢闭上了眼睛。
再次醒来不知是什么时候。
她还保持着那个姿势。
肢体很僵硬。
她动了动麻木的眼珠,看了看墙上的时钟。
上午八点。
才上午八点。
她忽然起身,僵硬的身体一下又跌倒在床上。
全身的肌肉都在痉挛。
她忍受着那麻木酸痛的感觉,拖着身子下了床。
拿了包里的钥匙,拖了个最大的行李箱,去了他的房间。
开门进去的时候,他正在换内裤。
她把行李箱的拉链拉开,从屋子进门的地方开始扫起,看见她的东西就往箱子里丢。
他忽然拉住她的手,“Alice,你别这样。”
她甩开他的手,把桌上的化妆品抱进怀里,然后全倒进了箱子。
她不知道她在他家里的东西这么多。
她收拾了一上午,中间跑回去了许多次,终于把属于她的东西全都从他那里拿了出来。
他一直在旁边看着。
她把他的钥匙丢在书桌上,然后砰一声关掉了门。
她和他的世界再也无关。
她的屋子像个垃圾场。
各种东西混在一起,散在地板上,床上,桌子上,椅子上……
当她躺在床上时,她觉得自己又困了。
很困很困。
她慢慢阖上眼睛,好像再也不想醒来。
她是被包里的手机铃声吵醒的。
但她没有力气去接。
身体很累,也很无力。
她想她又感冒了。
她睡前曾经期待,当她醒来时,这是一场梦。
可当她看到屋子的狼藉,她只能嘲笑自己的懦弱。
手机铃声响了许多遍,她的头越来越疼。
她不得不爬起来,手机刚拿到手边,铃声消失了。
她看了看来电,牧白的电话。
瞬间,她的眼泪又流了下来。
她使劲儿擦了擦,脸皮擦得很疼。
她不敢跟牧白打电话。
牧白太聪明。
可她多么想听到她的声音。
她流着泪小心地给她发短信:“姐,什么事?我这正上课呢,不方便打电话。”
她多么庆幸通讯技术的发达。我们可以轻易伪装。
“是吗?我还以为你胆子越来越大了,竟然敢不接我电话呢,既然在上课,就好好听课吧。我也没什么事,就是问你最近过得还好吗。”
她的视线慢慢模糊,眼泪啪哒啪哒地落在手机屏幕上,“挺好的,我要听课了,下次再聊。”
点了发送键,手机啪一下掉到地上,她也一下跌坐在了地板上。
她看着眼前越来越模糊的世界,感觉世界都在摇晃。
不知过了多久,她在半醒半睡间沉浮着,身体沉重又轻盈,她分不清晨曦还是黄昏。
她觉得自己快要死了。
她真想就这么死了。
差一点她就敢了。
可她还有妈妈,姐姐,妹妹。
她舍不得她们。
她也舍不得……他。
她很想他,很想见他。
她从来不知道自己有那么多的眼泪。
她慢慢从地上爬起来,站起身时,她的身子晃了晃。
她努力搜寻有关感冒药的记忆,然后在书桌的左格抽屉里找了几盒感冒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