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
冷月薰哭笑不得地望着盛怒之下的尚雅双，想要反驳他，但心里又软软地，舍不得再说任何可能会刺激他的话。
虽然他这样不可理喻地朝她发脾气，但归根结底却是因为他关心她，不希望她遭遇任何不测。她若这样不领情还倒行逆施，实在是说不过去。
从未如此近地观察过这双漂亮如宝石般的琥珀色眼瞳。尚雅双的五官是如此精致，就算眼神中切切实实地带着五百年的沧桑，岁月却完全没有在这张年轻如昔的脸上，留下任何令人遗憾的痕迹……
那双眼眸中恼怒的火苗逐渐熄了，旋即如夜幕降临大地一般地黯了下去。见她沉默地不吭声，他似乎也终于冷静下来了。
“对不起，我实在无法想象，如果再一次失去你，我会变成什么样子……”他疲惫地叹了口气，“实话说，管他猎人的据点会变成什么样，世界会变成什么样呢？我会尽我所能地保护你，不会让任何人伤害到你——只有这样，这个世界对我来说才是有意义的。”
“对不起，雅双……我……”
冷月薰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想到那里去的。她回过神来的时候，自己已经如当年的路姬一般唤了他的昵称，还将原本准备起身他他拽了回来，双手捧起了他的脸。
“你叫我……什么？”他显然是震惊了。
已很久很久……没有听到这个声音，这样地叫出他的名字。他如同被施了定身咒一般，整个人都无法动弹了。
就这么近的距离，她纤细的手指爱怜顺着他的下颚骨边缘滑过，凝脂一般的触感从指尖传来，带着触电一般的快乐感觉。
她暧昧的举动也牵引了他的情绪，迟疑地、然而又试探地，他朝她俯下头来——
蜻蜓点水一般，温柔又依恋的一个吻。
虽然只是短短的一瞬间，也足以令他明白她的态度了——她并不拒绝他。
于是，他毫不犹豫地再吻了下去。
缠绵悱恻，热情如火的深吻，记忆深处那些尘封了的激情突然全都被唤醒了，一发而不可收拾。
这是第一次，冷月薰彻底相信，自己一定就是尚雅双口里心里都记挂着的那个“路姬”。她的唇、她的指尖、她的整个身体，甚至她心底似乎早已沉睡不醒的欲望，都如此不可救药地索求着他所给予的温存，她想要他，也想他要她。
虽然她真的是忘了所有过往的事，但身体却不会说谎。不错，她记得这个男人，她记得他的臂弯，他的吻，他的体温……她记得——自己灵魂深处不曾改变过的，对他的爱。
当尚雅双终于放开她的唇，转而吻上她的眼、她的前额时，冷月薰眼角一热，泪水已不受控制地滚了下来。
——她怎么竟会忘了他？为什么直到现在，除了卢卡斯给她看过的那些梦，她仍然想不起来任何关于他的事？他对她来说明明是这样重要的存在，为什么在她的记忆里，关于他的部分却只有一片空白？
他吻住了她的眼角，吻干了她的泪，而这也神奇地止住了她哀伤的情绪。她下意识地伸出双臂拢住了他的颈脖，这一次，是她主动吻了上去……
如果不是动作太大刺激到了她手上的刀上，令她忍不住低声吃痛了下，说不定这个吻会带来全套激情戏码。
不过现实是，尚雅双一听到她嘀咕疼，就立即停了下来，拉过她的手臂解开了那个临时的包扎，小心地查看她的伤口。
冷月薰本不在意那个伤，然而等她自己亲眼再看到那个伤口，却禁不住吃了一惊。方才那一刀她按着血族的习惯，割得很深。她本以为一两分钟就能合口的，没想到隔了这么会儿，竟然还是血淋淋地在冒血。
“……真是个无可救药的笨蛋，幸好没有割到动脉，不然看你怎么收场。”他虽咬牙切齿地说着话，她还是能够感觉到他话语间的温柔。
“……别担心，我的伤马上就会好了，”她忍不住伸手，替他顺了顺被汗水打湿的鬓角，“你那时被卢卡斯伤成那样，还不是一会儿就好了？这只是小小的刀伤，不出几分钟就会完全痊愈，连痕迹都不会留。”
“你还是没懂我的意思……”他已经替她更小心地包扎好了伤口，叹口气说，“薰，我们KindRed不是血族，不一定每个人都有强大的回复能力，你不能看到我的伤口能够快速回复，就以为自己也一样能够。”
她迷惑地看着他手的动作：“可是我一直都可以回复的啊……我在英国的时候和在上海的时候都可以。”
“我一直有种怀疑，一直以来在为你回复的人，究竟是你自己，还是别的什么人……”尚雅双包装好了那个伤口，叹口气地坐到桌子边缘，“因为你提到过，在遇见雷蒙并被他初拥之前，你曾经以人类的身份独自生活过。我不认为那个时间，你有过人的回复能力，否则你自己一定会发觉，自己跟普通的人类不一样。”
“的确是没有过，但……纠结我那段身为人类的时间有意义吗？”冷月薰顿时有点沮丧，“我甚至不知道自己关于那段日子的记忆是不是真的……”
“你既然不认为雷蒙是卢卡斯的手下，那么就应该相信他——那时，他与你是真的有在上海的社交圈子里相遇相知，而不是按照卢卡斯的愿望，往你的脑中灌输了各种关于他的记忆。”
“奇怪，你怎么突然站到他那边了？”冷月薰好奇地看着他。
尚雅双之前每次提到雷蒙，都会说一些十分刻薄的话，这是第一次，她听见他对雷蒙有正面的评价。
尚雅双沉默了一瞬，然后说：“既然大家都是KindRed，我就没有什么针对他的必要。他既然已经不再是血族，便没有任何再为卢卡斯做事的理由，所以我相信他。”
冷月薰怔了半晌，才终于找回自己的声音——
“雷？他也是……KindRed？你确认这件事了？”
他避开她质询的目光，低声道：“下飞机之后我设法找到了当时接下法比奥委托的那一名Assamite血族，向他问到了当时猎杀雷蒙时的详细情形。他说，他费了很大的功夫才找到雷蒙，因为这个目标根本就没出现在平时该出现的地点范围。当他终于循着从宅子开始的打斗痕迹找到雷蒙的时候，他发现——”
说到这里他咽了咽，话没有说下去。
“他怎么了？”冷月薰禁不住着急了起来，推了推他问道，“你说啊！雷他怎么了？他摔下那个很高的悬崖，是不是受了很重的伤？法比奥当时说过，他将雷蒙伤得很重，是不是真的？”
今天站在那一个悬崖边缘的时候，她就恨不得能直接跳下去好追着雷蒙的脚印寻找到他的下落，如今既然知道有人已经那么做了，她便迫不及待地想要知道悬崖底下的谜底是什么。
尚雅双蹙紧了俊眉，叹口气道：“他是在一个隐蔽的石洞中发现雷蒙的。雷蒙当时的状态，在他看来很不可理解。他——熟睡不醒，怎么叫也叫不醒，但又没有像普通血族缺血沉睡时那样肤色发灰。甚至，他发现，雷蒙居然像人类一样，身上是温的。所以……毫无疑问，雷蒙是跟我们一样的KindRed。”
“熟睡不醒……”冷月薰的心里一凉，下意识地问，“难道他……在长眠？”
“是的，”尚雅双点点头，“他被法比奥所伤之后，应该是因为缺血而自动进入了长眠状态。所以，当那一名族人找到他时，他也根本没有要醒来的意思。”
“……然后，那个Assimite就那样杀了雷，杀了手无寸铁，甚至不会反击的他？”冷月薰以一种奇异的声调追问道，浑身发起抖来，“那个人在哪里？你说的那个Assamite血族……现在在哪里？”
尚雅双抓住她的肩膀：“薰，你不要迁怒于那个受雇于法比奥的Assamite族人，他接受委托乃是遵循了我们一族的规条，并不知道自己这项委托背后的阴谋。”
冷月薰睁大眼睛望着他，良久没有说话。
他见她这样不释怀的样子，只得继续苦口婆心地道：“另外，我告诉你这件事，不是想要让你有机会寻仇，而是想要告诉你，我们KindRed并不是没有弱点的。虽然有着血族的强大力量，也不受犹大诅咒的困扰，但并不等于我们就所向无敌了。我们也是可以被制服，被杀死的。雷蒙……雷蒙他就是一个很好的例子。”
“你是说，一旦进入长眠状态，就会无法醒来，也根本无法保护自己？”不知是因为他的话确实事关自己的安危，还是处于别的什么考虑，冷月薰面上的表情，总算重新活动了起来。
尚雅双松了口气，立刻点头说：“是的，与能够快速通过鲜血补充体力的血族不同，我们KindRed是有极限的，你必须要珍惜你自己的血和精力，注意休息与恢复，否则一旦过了临界点，我们的身体会不受你自己意识的控制，自己进入长眠状态，直至恢复到一定程度，才会重新醒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