据说队长不是霾都土生土长的人,是曾经误打误撞从外头跑进来的,我想这也是为什么上头会找一个犯罪的警察来领队的主要原因,至于犯了什么罪我也不清楚,据说只有黄狗和李东知道。
但是李东是个傻子,真傻子,黄狗则把这件事情藏得紧紧的。
队长全名吴邦州,绰号‘老飘’。
名字听上去贼他妈帅气,不是干大事的都不会往这名上靠。在霾都这鬼地方,没有人会想到这名字,更别说会取这名字。
至于老飘这绰号,据传是来自他年轻时候。我听人说队长当年追着三个丧尽天良的家伙从解放洞到二号出口,整整四公里长,两旁的围观群众都像是看皮影戏似的。最后那几个家伙狗急跳墙冲进霾气里,那时候可没人说高碑失灵了,没人知道霾气渐渐开始散去。
但队长奋不顾身冲了出去。三天后他带着那三个倒霉蛋的脑袋回来,其中一个脑壳都被砸得稀烂,队长也在一号出口那里倒地昏迷。
队里的警察们说小吴跑起来的时候有风,那股风大得能把霾气给吹散了,就改口叫他小飘,后来年纪上来了,就成了老飘。
当然这些话都是老耗子给我说的,他死在大约,大约两个月前?我不排除这家伙为了讨好队长给咱们扯谎,虽然他也没从队长那里搞到什么好处。
该训练的一样练,用黄狗的话说就是‘我练你妈。’
每天沿着霾都外围通道跑十五公里,接着是看不到头的仰卧起坐、俯卧撑、引体向上诸如此类的体能训练。是的,只有体能训练,没有什么书中说的野外生存、辨别方向、急救培训。
我问过队长,结果他回我一句,“你算哪根葱,能背着口粮出去走几天?”
现在我可以说,我走得来连自己都忘了几月几号了。
但他的一句话说得很中肯,我们算哪根葱?一只鱼龙混杂的队伍,作奸犯科的、手无缚鸡之力的、老弱病残的……或许我们只有一个共同处,就是他娘的出口成脏,也许天性使然,也许近墨者黑。
我们即将启程的前夜,上头领导破例给我们烧了锅土豆炖牛肉。牛肉是仓库里存下来的玩意,硬邦邦得天晓得能不能吃。
但我们都吃得满嘴流油,那带着微微甜味的酒水也塞满胃里的每处缝隙。大伙都有些晕晕乎乎,在烟雾缭绕的世界里头,我们开始或吹嘘或笑骂着过去,但是没有任何人想说说未来,那实在太过于触目惊心了。
渐渐的,好些人就隐隐哭起来。
队长见我们这幅姿态,便杵着那根一米多长的生锈铁棍站起来。他像是挥舞着那个训导皮鞭似的挥动铁棍,“怂包,你们知道吗?你们这些蠢猪都是怂包,看看你们那副怂样!一个二个哭兮兮的,是个娘们吗!老子吴邦洲带你们这群****出去,是老子瞧得起你们!你们是什么?社会渣滓,社会包袱,社会毒瘤!没错!我说的就是罪犯!老头!还有陆野你这种学生!”
当时我趁着酒精上头瞪大眼睛看他,他用铁棒戳着我的胸膛。在炽热且飞扬的篝火映照下,他那半边脸红得沁出血水来。
“老陆怎么生了你这个儿子,虎父犬子,不,鼠子!”他冷不丁地来了一句,他似乎认识我爸,应该还很熟,关系很好。
但是这并不能抹去他是个****的队长,他也从来没告诉过我,我爹是怎么死的。我也不想去问,毕竟在霾都人命轻贱,我还有妹妹要供养,我得罪不起他。
火红的光亮洒在他面颊上,他边说口头禅边从孟四眼嘴里扯出半截烟叼着,“你们这些人,都不是正儿八经想要出去的。我就这样明摆着说,我们出去就是送死,送死你们晓得是啥意思不?我一句话给你们挑明了,你们被选上是祖坟上冒青烟!你们晓得霾都就要没吃的了吗?那些没工作的家伙都要被赶出去,那些没被选上的罪犯都要被丢进四号出口外的霾气沼泽里!这就是他娘的命!你们要是出去多一天,你们的家人就会被上头养着一天!”他说这话的时候,我看见黄狗嘴角抽了抽,好像是在嘲讽吴邦洲你又算什么东西?
“我再给你们说一次,要是我能回来,或者谁能回来。”他拍了拍腰间的笔记本说道,“特殊密码语言记录的本子,就是用一种你们看不懂的玩意写的,当然你们中认字也没几个。这本子要是能回来,你们家人下半辈子就不用愁了,如果黄狗你能回来,你那些破事就一笔勾销。”
“这就是你们这些家伙,活着的唯一意义!”
孟四眼在边上问着,要是都回不来呢?
我们异口同声着,你大爷的,咒你爹我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