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啊啊……”一声惨绝人寰的惨嚎把沉睡的战俘营惊醒。战俘们伸长了脖子翘首望向不远处那个孤零零的房间。但是他们刚刚开始窃窃私语,就招致了士兵们毫不留情的枪托和军靴。他们狼狈的逃离了士兵们的攻击范围,几个来不及逃走的家伙被打倒在地,昏死过去。
士兵们举着马灯,白亮的灯柱照亮了一张张惊恐的脸。闪亮的刺刀在他们眼前晃着,渐渐远去。这时候人们才敢小心翼翼的过去,把那几个倒霉蛋拖了回来。
董千是其中几个倒霉蛋儿之一,被凉水浇醒之后,一睁开眼就看到眼前围了一圈儿人。
“说说,董大胆你都看见什么了!”吕猴儿着急的压低了声音问道。
董千打了个寒颤,双手紧紧抓住了吕猴儿的手臂。“铁老大……铁老大他……死的好惨。”说着,哆里哆嗦的把他看见的情景一五一十的说了。
一语既出,所有人尽皆默然。海盗们风里来,雨里去。死亡是归宿,是可以预见的未来。可是这样的死亡,对于大家来说,却并不是他们想要得到的。
“这伙秦人把咱们恨到骨子里了。”吕猴儿心有余悸的道:“若是明天被他这样一个个折磨而死,还不如拼命一搏。”他警觉的望了望四周,压低了声音道:“被刺刀戳死也是死,被那老怪物虐死也是死。该怎么选,大家还犹豫什么!”
正当栅栏里的海盗们人心惶惶的时候,审讯室里的申博的心情也不是太好。这个自称为“将军”的海盗头目终于得到了解脱,在他生命中的最后一个小时,遭遇到了平生最为残酷的折磨。无论是肉体上,还是精神上的。
申博从来都不敢想象,这位看上去斯斯文文的老教授,对付一个犯人的时候竟然如此凶残。房间里的墙壁上溅满了星星点点的血迹,蒙德恩慢条斯理的擦掉桌台上的肉渣和血点,伸出两根手指拈起沾满了血的口供。
“孙铿恐怕不会想到,鲁大师竟然是个女人。依着他的脾气,怕是又会动恻隐之心吧。”他阴冷的笑着,回头望向申博。“申将军,这份口供您请收好。唯一比较遗憾的是,没有得到犯人的手印。我想您不会介意的吧。”
申博看着铁将军那两条光秃秃的上肢,嘴里忍不住发苦。他当然不会介意,事实上到了最后时刻,意志已经完全崩溃的铁将军把所有一切都招供出来,唯求一死。然而蒙德恩却无视了他最后的卑微愿望,用一柄薄如纸张的锋利小刀,将他上肢的皮肉一片一片的削了下来,直至露出白森森的臂骨。
当死亡已经变成了一种奢望的时候,怕是没有什么是得不到的。申博想着,将那份口供接了过来。“不知道该怎么说才好。不过还是要谢谢您的帮助。”他心情复杂的道,看着那份字迹潦草的口供。
“是我应该做的。”蒙德恩穿上了披风,朝门外走去。“对了,附赠您一个消息。”蒙德恩指了指窗外骚动的战俘营,脸上露出森然的表情。“那些俘虏们想要制造混乱然后逃走,我想如果发生了这样的事情,对于您也是一种麻烦吧。”他点头朝申博致意,然后头也不回的走了出去。
‘虽然你们并没有直接动手,但导致我孙儿死去的都是凶手。’蒙德恩平静的朝外走去,再也没有看那些栅栏中的战俘一眼。“请你们去死,让他安息。”老人默默念叨着,身影消失在夜幕之中。
“咚咚咚咚……”一阵急促的砸门声把千禧从沉睡中唤醒,他猛地睁开眼睛,把躺在身旁的女子推开。
“这么晚了,是谁?”廖佳睡眼惺忪的问道,伸出双臂像一条柔软的蛇一样缠住了少年精壮的躯体。下一秒,她感觉到喉间被一个冰冷而坚硬的物体顶住。睁开双眼,顿时吓得魂飞魄散。哀鸣了一声,裹着薄被躲到了床角。
少年玩味的看着她,轻轻把枪口移开。
“滚。”薄薄的嘴唇干脆的吐出一个字来,冷漠的眼神中没有一丝温度。
“你……”廖佳眼眶中含着泪,又羞又怒的望着他。她曾经幻想过无数次正常情侣都享有的温存和柔情,但她从千禧这里得到的永远都只有屈辱和冰冷。狼狈的穿上了衣衫,跌跌撞撞的掀起后窗跳了出去。
千禧始终躺在床上,等女子的脚步声听不到了以后,才慢条斯理的从床上下来,提着手枪走到房门前。
“谁?”他贴在门边警觉的问道。
“策士长。是我,曹东!”门外传来一个急促的声音。
千禧闻声放下心来,将房门拉开了一条缝隙。“曹侍从官,什么风把你给吹来了。”他笑着调侃了一句,顺便点亮了屋里的油灯。
曹东扫了一眼房间,故作没有发现凌乱的床铺。“卫指挥请您过去。”他顿了顿又道:“要对那些战俘采取行动。”
千禧从曹东的眼中看到了一丝杀机。他心中一动,淡淡道:“是院长的命令?”
曹东摇头,“迫在眉睫,来不及了。”
“那可是几千条人命。”千禧闻声又坐了回去,面无表情道:“这个责任谁来承担?”
曹东一愣,完全没有想到在这关键时刻千禧竟然会作出如此反应。可是他只是侍从官,根本无法替代长官承诺。只好央求道:“策士长,事关重大,请您亲自去与卫指挥分说。”
千禧沉思了很久,还是摇摇头道:“一群手无寸铁的人,还能翻了天不成?还是请卫指挥三思而后行,宁肯加强防备,也不能擅自杀俘。这件事传出去,对他可是不好。”
曹东自然知道千禧口里的“他”指的是谁。叹了口气道:“明白。我回去报告。”
“嗯。”千禧摆了摆手,“把门关上,有什么事情天亮再说。”
曹东一言不发的行了个军礼,转身走了出去。千禧看出了他的不满,却是不以为然。
……
天空中悬浮着的怪兽无声的移动过来,遮住了惨白的月光。它飞的非常的低,几乎快要挂到树梢上。这也让海盗们清楚的看到了瞄准他们的枪口,以及枪口后面严阵以待的秦军士兵。
董千悄悄的将捡起来的石块又丢在地上,哨兵们似乎察觉到什么似的,再也没有靠近危机重重的栅栏。只有天空中的飞行战舰,在冷漠的监视着他们。无论他们再如何绝望,都没有办法对付那些在空中的人。所以战俘们也只好在惶惶不安中等待,等待天亮的时候秦人对他们的最后裁决。
天空中露出鱼肚白,又是一夜过去了。士兵们集结起来,在向导的带领下向山林中挺进。对于他们而言,战斗远远没有到结束的时候。接下来数天的时间,都要去搜寻那个危险的敌人。尽管他形单影只,却对一机卫产生了巨大的威胁。如果不能找到他,那么想必会有很多人寝食不安。但是令孙铿和一机卫官兵做梦都想不到的事情是,那个他们苦心积虑想要找到的人,此时正站在孙铿的办公室门外。
赵煦并不是第一个过来请示的人,一机卫的卫指挥申博天刚一亮就过来,进了办公室到现在都还没有出来。赵煦不知道这样的情况还将持续多久,正当他感到有些焦躁的时候,忽然听见背后有人在轻轻的咳嗽。回头一望,看见满头白发的侍从官正似笑非笑的望着他。
“林长官?”赵煦恭谨的欠身行礼,他还是不习惯军人们之间的礼节。
“赵教员。”林光一走过来,习惯性的打了个招呼。两人早已经认识,并且因为一路同行的原因,彼此间的关系比其他人更加熟稔一些。“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吗?”他朝办公室中望了望道。
“这个女孩子很可怜。”赵煦指了指身后的蒲华道:“我想请求老师看看能不能让她搭乘军舰去千镜岛。”他的话刚说完,就感到衣衫一紧。蒲华紧紧扯住了他的衣角,脸上露出极不情愿的表情。
林光一端详着少女,嘴角勾出一丝笑容。旁人很难得能够从他脸上看到除了冷漠之外的表情,不过在赵煦面前的时候,林光一很难端起架子来。因为他比任何人都清楚,这个年轻男子从始至终都与世无争。
“看样子她很依赖你呢。”林光一捉着下巴沉吟着。“为什么要送走呢?留着照顾你的起居,岂不是更好。”
赵煦沉默,不知道该如何回答才好。他想说自己刚刚丧妻丧子,带着这女孩在身边,怕是会招人非议。可是话到嘴边,又缩了回去。只是坚持道:“我认为还是送她离开的好。”
“现在没有合适的船只。”林光一爱莫能助道:“所有的运输船都会参与到运送战俘的任务中去。他们的目的地不是千镜岛,而是南大陆。把那些罪人押运到南大陆之后,从那里再返回千镜岛。你确定还要把她送走吗?”
赵煦沉吟着,一时有些举棋不定。只听林光一又道:“去了千镜岛恐怕也不是什么好办法。这女孩儿已经失去了所有亲人,去了又有谁能投靠?不如你先让她留下,等你随孙铿一起到了千镜岛,再想办法安置。如何?”
“也只有如此了。”赵煦叹了口气,同意了林光一的建议。